《良友畫報》健康傳播研究（1927-1937）

劉 暉

（湘潭大學 湖南 411100）

一、民國時期健康傳播的時代背景（1927-1937）

1927年至1937年被稱為所謂的民國“黃金十年”，在此期間中華民國在政治、經濟、基建、文化、社會政策等方面皆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其間國內局地戰爭不斷，再加上日本侵略者的不斷挑釁，動蕩不安的政局讓大部分底層民眾的生活仍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同時，這一期間自然災害頻發，并不太平的生活環境為疾病的傳播創造了有利條件，各種傳染病不斷出現，蔓延甚廣。在這一背景下宣傳衛生知識，提高民眾的健康意識，進行健康傳播變得尤為重要。

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期，中國公共衛生事業逐步萌芽、發展，一些接受了西方醫學教育的先進知識分子意識到了公共衛生對于強國保種的重要性，以“衛生救國”為先聲的“醫學救國”思想走向高潮。而1926年在上海創刊的《良友畫報》地處十里洋場中心，對于新事物和新觀念的接受是具有一定的包容力的。作為中國現代史上第一部大型綜合畫報的《良友畫報》，其巨大的發行量和廣泛的傳播范圍讓其承擔起在內容中進行健康傳播的歷史責任。在主編輯伍聯德的帶領下，《良友畫報》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及人文關懷，在特殊時期推動健康觀念的傳播，對整個社會健康知識的傳播和健康意識的提高都有著重要作用。

二、《良友畫報》健康傳播的主要內容

張自力在《健康傳播學：身與心的交融》中提出健康傳播的概念界定大致可劃分為以下幾個類別：主題取向、功能取向、傳播層次取向、情境取向等。而其中，“美國傳播學研究者羅杰斯的健康傳播定義：凡是人類傳播的類型涉及健康的內容，就是健康傳播。”這一定義因其簡潔明了、易于理解，被許多人接受和引用。

（一）普及醫療衛生及疾病知識

1.疾病介紹與治療

縱觀《良友畫報》的健康傳播內容，與疾病治療相關的內容占據多數。隨著南京國民政府的建立，西方關于健康的理念以及不同于傳統中醫的醫學技術開始和中國人民接觸。從《良友畫報》1927—1937年的這部分內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西醫相關的內容在其中所占比例較大，大多數都是圍繞西醫進行介紹與科普。同時，《良友畫報》針對各類疾病給出了相關的治療方法介紹，減少了民眾對于一些疾病的擔憂與疑惑。如在第55期中有題為《X光與物理治療》的專欄，針對肺結核的物理治療進行介紹，“先以X 光進行診斷，繼以灌氣壓力使傷損之肺部收縮，于無從潰爛；同時以食物空氣陽光營養病體，不靠藥石，是謂物理治療”。配以肺結核患者相關X 光照片，清晰明了地向讀者展現了肺結核治療的新方法和原理，傳播了科學的治療方法。在第130 期中開設了《五指山除害記》專欄，針對在當時海南省五指山一帶給當地居民帶來巨大身體健康困擾的瘧疾，介紹了當地的痢疾具體情況及相關的防治措施。

醫藥廣告版面是進行疾病科普的另一陣地。雖然刊登在報紙上的廣告更多的是為了盈利，所以用詞會有夸大之嫌。但當時的編輯會憑常識判斷，看起來不可靠的廣告一律拒絕刊登，因此不可否認的是醫藥廣告在宣傳產品時也起到了向讀者和公眾進行疾病的科普與防治的作用，主要有針對女性健康的烏雞白鳳丸、治療解熱鎮痛的阿司匹林、緩解幼兒咳嗽的克利西弗幼兒咳嗽水等。在進行產品的介紹之前一般都會對病癥進行具體的描述，然后針對產品的治療特性給出治療建議。讀者在廣告版面進行瀏覽時，也會耳濡目染地接觸到疾病知識，一些基本的保健和醫學知識漸漸為人所了解并踐行。在迫切需要疾病知識和民眾健康素養欠缺相矛盾的大環境中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

2.常識性知識科普

隨著西方先進的健康衛生意識的傳入，再加上國民黨政府執政時期對于外國生活習慣的引進與模仿，健康知識的普及變得必要。

知識科普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提高公民的健康素養，擴大健康相關知識面，所以這部分內容涉及的范圍較廣，和讀者的生活也較貼近，對于受眾而言易于接受與傳播。如第77 期中的《眼睛的錯覺》專欄告訴讀者“你的眼睛通常會欺騙你”，配以插畫，說明眼睛會造成的錯覺；第106 期中有篇題為《睡眠的常識》的文章向讀者介紹為什么我們需要睡眠以及睡眠對于身心健康的重要性，呼吁民眾進行及時的休息補充睡眠；第109 期中開設《常識書庫》專欄，為讀者揭秘“生理上的奧秘”，如“為什么醫生診了脈就曉得我們的體溫”、“我們的手指為什么不一樣長？”、“使我們伸懶腰的是什么東西”等，從科學的角度為讀者解答日常生活中的健康問題。除此之外還有涉及人腦解剖、夏季海浴、精神病、X 光眼等等各方面的知識普及。可以看到討論范圍從疾病延伸至公眾生活習慣的方方面面中，為當時的讀者及公眾展現了一幅健康知識畫卷，對于提高整個社會的健康意識與素養起到了推動作用。

（二）公共衛生運動宣傳

在1927年至1937年間，當時的全國上下多地均開展了規模不等的衛生清潔運動。1928年5月，國民黨政府衛生部制定了相關全國推行的法令法規，在整個南京十年間衛生運動作為政府提倡的社會“七項運動”之一，推行范圍之廣對社會的衛生事業和民眾的健康提供了保障。

衛生宣傳為施行一切衛生工作之基礎，每逢一些重大衛生運動，《良友畫報》會對現場進行及時的報道，衛生運動中所想要向公眾強調和宣傳的衛生健康知識通過《良友畫報》強大的讀者群進行了又一次傳播，超越了空間的局限，被更多的民眾所了解。《良友畫報》第33 期的《兒童界》版面刊登了當時杭州男女青年會合辦的嬰兒比賽及衛生運動；第38 期開設了《北平清潔運動》專欄，對當時現場舉行的盛大游街活動進行了生動的記錄與宣傳。此次清潔運動主要是預防夏令時節的蚊蠅疾病傳播，該欄對行進隊伍中別開生面的“化妝表演”進行了刊登，向讀者強調了蚊蟲對于疾病傳播的無形性，“勿以蚊為渺然小物而忽之也”。

（三）關注衛生健康基礎設施事業建設

一個國家的衛生事業建設和國民的健康有著密切關系。《良友畫報》對于衛生基礎設施事業建設的報道能展現當時國家的整體的健康事業發展狀況，鼓舞著民眾對于健康事業發展的信心，同時也能夠從側面起到“及時到正規醫院進行治療”的宣傳作用，提高國民的健康意識，而不至于“病急亂投醫”。

其中，在《良友畫報》第77 期中有關于汕頭華洋貧民工藝院的報道，介紹了該院收留人員的基本情況，對有關病人進行治療時的情形以及病人的康復情況進行了報道；另外，第101 期名為《失明者的天堂》的專欄詳細地展現了廣州明心學校對聾啞人開設的特別課程及學員學習時的情景，他們在這里進行了良好的治療和社會適應訓練；在第128 期中為讀者介紹了上海市醫院的各科室及設施情況。《良友畫報》的此類報道向讀者展現了衛生事業的發展狀況，更是激勵著正面臨著同樣健康問題的人士樂觀地進行治療與康復訓練。對于殘疾人士、貧困人士的幫助也顯示出對于社會弱勢群體健康的關注，頗具人文關懷。

（四）引導公眾形成正向的健康審美

隨著健康傳播研究的發展，現代健康傳播的內容不僅在于身體機能組織的健康，心理和審美方面的健康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良友畫報》中有不少涉及健康審美的文章和圖片，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來看，是具有進步性的。

對這部分內容進行整理可以發現，通過運動會和嬰兒健康比賽會的報道展現健康體格和姿態是《良友畫報》進行健康審美引導的主要手段。《良友畫報》重視嬰兒群體的健康成長，通過舉行嬰兒競賽倡導“健而美”的嬰孩體格，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外表的“胖”。同時通過對運動會的報道展現雄姿英發的運動員形象，在讀者群中形成“進行體育運動，塑造健康體格，過上健康生活”的氛圍。梁得所主編認為“運動會固然要鍛煉體魄，尤其要培養體育道德，造就義勇的精神，才可以做健全的國民。”其中，《良友畫報》在第82 期中明確提出“體育的目標絕不是錦標”“體育的意義是在身體的康健”的觀點，并闡釋“運動的最終目的：是在有健全的身體，來為全人類的幸福貢獻最偉大的工作”的思想，這一系列發言在當時不能不說具有一定的先進性。

另一方面，《良友畫報》還通過推廣有益身心的鍛煉方式來側面宣傳健康審美，培養健康心態。如第43 期中的《西洋健身操之種種》介紹了在當時的西洋流行的健身操，并寫道“女子器械操使各部肌肉發展勻稱健而美之體格”，倡導女子的健康勻稱之美，而不是中華民族自古以來推崇的女子柔弱美；第124 期至第130 期連續開設《晨操》專欄，在“康健的身體是無價之寶，康健的男女是民族之寶”的口號下號召大眾積極進行晨操訓練修養身心；同時關注婦女的身心健康，對女性的身心健康問題投去了關切的目光。

三、《良友畫報》健康傳播的傳播策略

《良友畫報》本著其開民智的主張和肩上所承擔的道義，在健康傳播中深切結合該刊的傳播特色，展示出當時社會的風俗面貌以及整體發展水平。

（一）多用圖片，更具形象性和沖擊力

《良友畫報》區別于當時的其他報紙的是對圖片的大量運用。同樣是對信息的傳達，圖片相對于文字更加直接與生動，也更能帶去視覺上的沖擊。在進行健康傳播時抓住圖片傳播的特點能達到更好的效果，《良友畫報》深諳這一點，它多用相關的圖片，如《良友畫報》在第51 期中的中大膽地刊登了兩幅女性的裸體，將這兩幅作品分別命名為“蒲柳之姿”和“蓮沼之女”，宣揚了其“健而美的體格”，頗具沖擊力。通過對人體美的大膽展示來讓受眾從感官上體會人體之美，這是其他文字類報紙所不能達到的效果。不僅更能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更好地進行了健康審美的宣傳。另外，作為《良友畫報》健康傳播主要內容的運動會，其對運動場上運動員們進行的大量抓拍圖片很好地展現了健康的力量之美和蓬勃朝氣的精神狀態。在對衛生基礎設施進行介紹時，大量的現場圖片簡單直接地展現了國家衛生事業的發展樣貌，這比任何再多、再具體的文字描述都形象。

（二）開設系列專欄，提升針對性

《良友畫報》涉及內容龐雜，在進行健康傳播時設置了話題相當的系列專欄，連續報道，提升傳播的針對性。

《良友畫報》從第10 期開始每期刊登該報舉行的嬰兒照相競賽會情況，提升公眾對嬰兒健康的重視，編輯闡釋了舉辦嬰兒大賽的宗旨：“強國強民”，喚起社會人士對嬰兒衛生的重視。而“眾家長的熱心裹助”與選舉比賽的“大功告成”也在側面說明系列專欄的開設造成的廣泛影響。除了嬰兒競賽專欄外，《良友畫報》還開設了“婦女屆（界）”及“體育屆”等專欄，關注與傳播諸如婦女健康、體育運動及醫療衛生。比如在1930年全國運動大會舉行的時候，《良友畫報》集中編輯了大量記錄這場運動盛況的圖片和文字，對體育運動事件報道的重視一方面是因為該類事件屬于可以提前策劃的新聞，易于報道；另一方面通過大篇幅的報道可以提升健康傳播的效果，展示運動健兒的風貌，呼吁公眾強身健體。

（三）發揮名人效應，增強動員效果

《良友畫報》在進行健康傳播的過程中同時注重發揮名人效應，借有一定社會地位之人以及專業人士的事例來推動健康傳播，從而提升報道的信服力，增強傳播效果。如在第110 期中，采用了自述的方式大篇幅刊登了運動選手劉長春和李森的回憶錄，作為中國奧運第一人，劉長春提出“運動帶給人以健康，而健康卻是人生之至樂”，并講述了自己在運動場上的十二年生活，強調運動與健康的重要性。借名人之口，傳播的效果得到了鞏固與增強。在第六屆全國運動會中獲得短跑錦標的李森在刊登在《良友畫報》中的回憶錄中說自己幼時體質不好，“也許是自己會得好玩，好運動，體魄也一天天的強起來了。由這一點使我感悟到一個人底身體健康，倘若自己肯努力鍛煉，就不愁不會改進的。”用自己的親身經歷鼓舞著讀者對于體育鍛煉進行重視。

《良友畫報》醫藥廣告部分的健康傳播也廣泛地運用了這一策略。相當一部分的醫藥廣告刊登當時的名人政要，甚至是醫生的謝函與推薦信。這是刊物以及廣告商的商業宣傳伎倆，對于讀者而言，這樣的身份使得廣告的內容令人信服，增加了他們對于健康問題的重視。

結語

《良友畫報》作為我國歷史上一本大型綜合性新聞畫報，受到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國家形勢影響，以普及衛生健康知識、提高民眾健康意識和素養為主要目的，根據自己的辦報特色進行了若干社會實踐以及相關的健康傳播報道，引導公眾形成健康的衛生習慣和積極的健康審美，為當時政府的衛生事業建設營造了良好的社會氛圍，履行了一個有擔當之報紙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通過對1927年至1937年《良友畫報》健康傳播內容的分析，我們得以窺見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里國家的整體發展情況與民眾生活狀況。值得一提的是，《良友畫報》在當時就展現了現代健康審美的苗頭，對婦女兒童的心理健康投去了目光。雖然不夠全面，但仍然具有參考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