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唱新世代》的敘事學研究

劉 瑩

（作者單位：重慶郵電大學）

隨著電視節目制作技術的不斷發展，電視娛樂節目的形態越來越多，網絡綜藝節目也發展得越來越好，其憑借新穎的內容、年輕化的題材深受觀眾的喜愛。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現了大量的綜藝節目，但其存在的問題也隨之顯現出來。很多節目為了追求收視率，把節目的重心放在明星身上，刻意制造沖突來引起觀眾的討論，由此收獲話題討論度，這種泛娛樂化的敘事方式讓節目顯得空洞、沒有內涵。2020年，嗶哩嗶哩（bilibili，簡稱“B站”）出品的綜藝節目《說唱新世代》打破了這一現象，節目選擇與當下最受歡迎的內容創作平臺B站合作，使節目有了足夠多的敘事空間，同時豐富了節目的敘事主題，創新了節目的敘事結構，為綜藝節目的敘事提供了新的方向。

1 敘事主題：萬物皆可說唱

主題是指文藝作品的中心思想，泛指作品的意義。觀眾觀看作品時，會不由自主地在作品中尋找共鳴，以得到情感上的滿足，而主題的設定可以讓觀眾理解作品最深層的含義，同時獲得情感上的滿足。主題是一部作品的靈魂，每部作品的人物形象塑造、故事情節設定都是圍繞主題展開的，它們為主題的呈現奠定了基礎。一部好的作品應該有積極且有深意的主題，作品的主題中往往蘊含著創作者的意圖和想要觀眾接收到的觀點。由此可見，主題作為一部作品的中心思想，有著不容忽視的作用。

嘻哈文化起源于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貧民區街頭。工業時期的美國經濟發展迅速，貧富差異加大，黑人長時間陷入經濟危機且遭受嚴重的種族歧視，嘻哈文化就是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誕生的。嘻哈文化有涂鴉、街舞、打碟、說唱四種藝術形式。在那個時期，美國黑人選擇用說唱來進行自我表達，捍衛自己的權利，控訴命運的不公，因此表達自我和傳遞態度就成為說唱最核心的主題。

《中國有嘻哈》提出了“主張表達、強調態度”的主題[1]，將節目重心放在表現年輕人的態度和反抗上，不斷用沖突和反抗來增強節目效果。在這個主題的設定下，選手創作的作品內容多是自我觀點的輸出。一味地宣泄怨氣的作品是無法吸引觀眾的，只有有深度、有意義的內容才能長久立足。

《說唱新世代》試圖找回嘻哈精神的本質，提出了“萬物皆可說唱”的主題和“尋找世代表達者”的口號。節目組選拔了一群專注于內容創作的選手，希望他們能夠響應節目“real life、real emotion、real talk、real rapper”的口號，在作品中體現真實生活、真實情感，說真實的話，做真實的說唱歌手。所有選手在創作的過程中不再僅僅強調所謂的“快嘴”和“技巧”，而是將作品的核心聚焦到說唱內容本身，關注人民的生活，展現中華傳統文化。

汽油隊的歌曲We We呼吁大家為愛與和平共同努力；圣代的《雨夜驚魂》呼吁關注校園暴力問題；《老劉》唱出了一個成年人對殘疾父親的愛；姜云升的《蕓蕓眾生》從生活中的小人物入手，歌唱他們平凡而又頑強的生活態度，鼓勵人們勇敢前進，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Peace&Love唱出了云南山村的悠閑生活，歌曲溫暖又有力量，讓人滿懷希望；《反路》唱出了一個年輕人對父親情感的變化；于貞的《她和她和她》講了三個不同職業的女性在職場上遇到的偏見，她從具體的點出發，來反映整個女性群體面臨的現實情況，給女性以鼓勵。這些歌曲大都從普通人的視角出發，把生活中稀疏平常的小事寫進歌里娓娓道來。這些真實事件和真實情感的流露，契合了節目的口號，讓說唱變得充滿感染力。

20世紀90年代為說唱的黃金年代，那時候說唱選手（Rapper）的歌詞功力都很強，且致力于讓歌詞變得哲學化。嘻哈文化雖然起源于貧民區，但是它真正吸引人們的是歌詞中的內涵。《說唱新世代》打破了大眾對中文說唱的刻板印象，讓觀眾了解到說唱的內容不只是豪車、美女、金錢，也可以用善意、溫和的話語來講述社會現實，關注社會事件，為特殊群體發聲。“keep it real”（保持真實）是說唱的核心文化，《說唱新世代》告訴觀眾，“keep it real”不是特立獨行，而是用心去感受生活，體驗生活。Rapper說唱的本質不僅僅是反抗，還要勇于發聲，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描寫最真實的生活。《說唱新世代》講述了說唱的另一種可能：說唱不只是技術，要有態度，不止于態度，還要言之有物，說出自己正在經歷的生活，唱出時代專屬是世事百態。

2 敘事視角：多種視角共同敘事

敘事視角指敘事時觀察故事的角度。無論是在文字敘事還是在電影敘事或其他媒介的敘事中，同一個故事，若敘事時觀察的角度不同，則會產生大相徑庭的效果[2]。熱奈特在其著作《敘事話語》中提出了“聚焦”這一術語，并將其進一步劃分為“內聚焦”“外聚焦”“零聚焦”三大類。隨著敘事學理論的發展，如今很多創作者都會采用熱奈特的敘事理論制作節目，并將其運用到鏡頭拍攝過程中。

2.1 凸顯主觀的內聚焦敘事

熱奈特是根據觀察者的位置區分出內聚焦的，內聚焦往往采用第一人稱敘事，它等同于故事中人物的視角。在這種視角中，敘事者只敘事某個單一人物所知道的情況，以及他所感知到的世界和他的內心感受。內聚焦敘事通過帶領觀眾參與敘事，讓觀眾身臨其境感知人物的內心與感受，給觀眾帶來真實的體驗。但是，這種敘事視角也有一定的不足，只能向觀眾傳達自己知道的信息。

《說唱新世代》在運用外聚焦敘事的基礎上，加入了內聚焦敘事。內聚焦敘事的運用彌補了外聚焦敘事的不足，能夠讓觀眾在看到客觀真實的節目的基礎上，走進選手的內心世界，了解到節目中更多有趣的故事。綜藝節目的內聚焦敘事大多以采訪的形式呈現，《說唱新世代》也采用了這一敘事方法。在第4期選手重新分環互選對手環節中，工作人員提出問題“你有最想對戰的人嗎”，夏之禹說：“直接挑戰TY（唐溢），如果僥幸贏了，就是為民除害，幫大家把一個優勢對手淘汰掉。”節目從選手的角度進行敘事，讓選手通過采訪的形式告訴觀眾他們想和唐溢對戰的原因，能夠使得觀眾了解他們的心理活動。緊接著，節目組采訪唐溢，問他為什么想和姜云升對戰，唐溢的回答是因為姜云升總是在物理上挑戰他。這句話給觀眾留下了懸念，勾起了觀眾的好奇心。設置好懸念后，節目組播放了相關視頻來給觀眾揭曉謎底。

這種第一視角的敘事角度可以豐富內聚焦的敘事形態，用更加多元的敘事角度向觀眾呈現人物之間的關系和人物的想法。節目將采訪和選手第一視角拍攝的視頻相結合，讓敘事者和觀眾之間產生了一種親密關系，敘事者和受眾站在同一視角看故事的發展過程，減少了觀眾與敘事者之間的信息差，讓觀眾更容易與節目產生共情。

2.2 表現客觀的外聚焦敘事

熱奈特對于外聚焦的區分依據是究竟是否對人物內心進行透視。外聚焦是指聚焦者的觀察位置處于故事之外，不深入人物的內心，只是對人物的外在行為進行觀察。與內聚焦敘事相比，外聚焦敘事與人物的距離相對較遠，在敘事的過程中只聚焦于人物的言行舉止，不對人物進行評價，始終保持著冷靜客觀的敘事態度[3]。在電視媒介中，外聚焦的敘事形式不再從人物的視角出發，而是從攝像機的視角出發，對故事內容進行展現[4]。

《說唱新世代》是一個真人秀形式的說唱類綜藝，除了比賽現場，還會展現參賽選手在基地的日常生活。除了比賽的規則，選手在基地的生活是沒有劇本的，沒有人能夠預知接下來節目的發展會怎樣、選手之間會碰撞出什么樣的火花。節目僅僅用攝像機記錄下他們之間的互動，讓觀眾根據攝像機拍攝的畫面來了解人物，觀看節目。

在第4期選手重新分環互選對手環節中，懶惰選擇完自己想要比拼的選手之后，獨自去往另一個房間，為了知曉別的選手所選的對象，他要求接下來進來的選手先表演一個節目，并且聲稱是導演組的要求，然后大家就和他一起整蠱后面進來的人，游戲的要求也從一開始的表演節目到后來的模仿秀，大家將其取名為“趙海生的游戲”。在整個游戲過程中，導演組都沒有干涉他們的游戲，只是讓攝像機在一旁記錄著，游戲的規則和游戲過程中會發生的事情沒有人知曉，此時的攝像機僅僅記錄可見的行為，并且不對此行為作過多的解釋，也沒有介入游戲中，更沒有介入選手的內心活動中。這種絕對客觀的敘事視角給觀眾帶來了視野上的空白點和疑問點，這種空白點需要觀眾發動自己的想象去將其填滿。而且，這種有限的視角為節目營造了神秘的氣氛，也讓基地生活更有真實感。

2.3 掌控全局的零聚焦敘事

零聚焦就是指無固定觀察角度的全知敘事，其特點是敘事者說的比任何人物知道得都多，他們了解故事的全部過程，如上帝般掌控全局，可以了解不同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并且知曉人物的全部，包括人物的內心。

在綜藝節目中，零聚焦敘事視角通常以導演等發布任務人的身份和字幕的形式出現。其中，導演扮演的是掌控者的角色，他們凌駕于人物之上，有著掌控全局的全知視角，觀察著人物的一舉一動，能夠洞察人物的心理活動，會在適當的時間給人物發布節目規則，推進節目的進程。在《說唱新世代》中，第1期選手首次入住基地并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以后，畫外音通知“一二三四環所有居民注意了，我們會在半小時以后熄燈，請各位抓緊時間進行洗漱”。此時的畫外音如同基地的監控者，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要在它的指揮下行動，它會在比賽之前給選手發布規則，掌控整個節目的走向。零聚焦敘事視角如同上帝視角，能夠把節目的完整劇情展現給觀眾，保證節目的完整性。

3 敘事結構：“生存類”真人秀

真實是真人秀最大的看點，觀眾熱衷于觀看節目中產生的“真實沖突”。這種“真實沖突”是在節目組規定的情境下產生的，不能脫離節目組所設定的環境和規則。情境理論是指“通過對真實的選擇性加工，最終給觀眾呈現出結構化后的主觀真實的情境”[5]。情境理論由環境和規則所構成，在環境和規則的規定下產生人物行為，緊接著人物的行為之間產生互動，最終產生戲劇沖突。因此，環境和規則的設定能夠讓真人秀節目達到更好的節目效果。

所有的真人秀都不能脫離情境的設置，《這就是街舞》將節目的錄制空間打造成了帶有嘻哈文化的街道，每一季都會設置不同的節目規則，這種環境的設置讓節目顯得更加專業，使節目的嘻哈氛圍變得濃厚。與傳統真人秀節目不同的是，《說唱新世代》在節目形式上呈現出了B站的獨特氣質，節目組選取了一個破舊的廠房，將它改造成一個“表演舞臺+生活基地”的集合體，構建了一個小型的“說唱世界”。這個“說唱世界”的建立，讓節目更加貼近觀眾生活，也給觀眾提供了更多了解選手的機會。

同時，節目組還制定了一套與眾不同的規則，讓《說唱新世代》成為一檔“生存類”真人秀。“嗶特幣”（黑膠唱片）是這個“說唱世界”里的官方貨幣，在這里，每人每天都要支付一張“嗶特幣”作為生存費用，并且選手制作歌曲所需要的設備、伴奏等一切資源都需要使用“嗶特幣”購買。“嗶特幣”需要通過競演獲得，獲勝者方可得到“嗶特幣”。在“嗶特幣”耗盡后，選手就會被淘汰。每個選手的居住條件也不相同：說唱基地分為四個街區，其中一環的居住環境最好，四環的居住環境最差，給選手分配的居住環境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以每次的比賽結果為依據。選手在節目組構建的“說唱世界”中，在類似于“叢林法則”的節目規則的約束下進行互動，進而產生戲劇沖突。

在第2期隊長選歌階段，黃子韜和姜云升進行了一場競猜比賽，隊長在選節奏時，他們一起猜測隊長所選的號碼，輸的人需要支付給對方“嗶特幣”，姜云升連續猜對4次，贏得31張“嗶特幣”。這個競猜比賽是在節目組制定的“生存規則”之下，選手和導師之間自然而然產生的劇本以外的碰撞，它開啟了節目的支線劇情，讓節目變得更加多元有趣。在“生存危機”的壓力下，選手們會抓住每一次能夠贏取“嗶特幣”的機會。在第2期選歌結束以后，姜云升成為全場擁有最多“嗶特幣”的選手，許多面臨淘汰的選手來向姜云升借用“嗶特幣”，因此姜云升在節目中舉辦了一個小型的說唱比賽，獲勝者即可贏得借取“嗶特幣”的機會。“叢林法則”給予了選手們對抗和競技的動力，使節目敘事變得更加豐富和完整，也讓選手的形象更加立體。

4 結語

在綜藝節目爆火的時代，《說唱新世代》能夠脫穎而出，依賴于其獨特的敘事方式。它以說唱文化為核心，聚焦于選手本身，專注于內容創作，選手們用說唱藝術表達自我、為群體發聲、觀照社會現實，讓觀眾看到了不一樣的說唱文化和正向的價值觀，節目真正做到了讓觀眾記住每一位選手和展現每一首作品。《說唱新世代》的成功為我國綜藝節目的制作提供了新的方向，制作人員在制作節目的過程中不能只以娛樂和流量為主，要立足于內容本身，創作出觀眾喜聞樂見、傳遞正向價值觀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