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有座獨木橋

橘熾

真正的快樂總是與痛苦相依，那曾被鮮紅分數磨損了的年少心，因打磨而擁有了更有厚度的光彩。

那年的我，17歲。高考和18歲，都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越來越近。我在一場又一場考試的夾縫里艱難求生。

原本明媚盛滿了陽光的學校，在我的眼中慢慢化作了囚籠。老師的教誨空洞刺耳，父母的期盼好似枷鎖，作業和知識點都枯燥無趣，日復一日的生活啊，把我對青春的所有渴望都碾成了泡沫。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我越來越壓抑，終于有一天，爆發了。乖乖女破天荒地逃了課，原本該端坐在教室里的我，毫無形象地躺在了操場的綠草坪上，向著蔚藍天空直直地伸出了張開的手，輕輕握住一把空氣，收緊。有點神經質吧？但在我有點幼稚的幻想里，我揉碎了遮住太陽的云。

我的目光看得很悠遠，很悠遠，好似可以突破科學的極限，穿越時間和空間。我看到了親人老師們一雙雙蹙起的眉，看到了十年后的自己，在茫茫人海里毫不起眼地穿梭而過，平庸無奇。我的心里下起了雪。

而閉上眼，不愿面對的話語又猶在耳畔。“這次月考成績怎么回事，是不是沒用心學？”這是父母的訓責。“唉，想上理想院校的話有點難啊！”這是老師們的嘆息。

他們不知道，看起來沉默又平靜的我，也曾在黑夜里因那紅筆圈畫出的扣分項，讓淚染濕了被襟。被窩里藏著顆別扭的自尊心：想被人稱作珠玉，而非瓦礫。

不過，大概我生來就是瓦礫，所以很努力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第一。誰不喜歡第一呢？那曾被寫作夢想的狂想，漸漸讓我自己也懷疑是不是笑柄。我自暴自棄，既然無論如何努力都追不上，那為什么不能放棄？我也心生憤懣，難道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滿足他人的期待？又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降落在羅馬？

細碎翻飛的思緒里，全世界的不公都變成了一場雨落到我的身上，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的，是不甘和野心孕育出來的鈍痛。鈍痛讓我知道，自己還是在意的，無法放下。想清楚這一點，二選一的題目終于好做許多：剩下的選項只有盡力拿起了。能拿起多少，就拿起多少，這樣總好過一無所有。

我不得不鼓起勇氣，去正視自己的殘酷處境。無疑，這是人生的重要歷練，獨木橋上前仆后繼者，多的是“視死如歸”。畢竟，美好的地方名額有限，先到先得，長途跋涉千萬里，拼的就是這一口氣。在我還在這兒長吁短嘆時，多的是意志堅定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向前沖了一大截。那一盞盞為照亮未來而點起的燈，并不比我少半分的煎熬。世上本也沒有那么多的珠玉，更多的是如我這般樸實無華的瓦礫。我其實不必為自己是瓦礫而苦惱。

發過瘋后，我回到正軌，和自己說加油努力，堅持后會是勝利。我妥協著讓自己擁抱痛苦，在試卷堆里翻滾，在題海里相爭。在深夜的孤獨里，我仰望著千里之外的星光，一寸一寸把自己拔高。

至如今，走過那千軍萬馬的獨木橋，再回首才發現：真正的快樂總是與痛苦相依，那曾被鮮紅分數磨損了的年少心，因打磨而擁有了更有厚度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