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糖醋排骨

小野花

雖然現在再也不必像父輩那樣，等至逢年過節才能吃上葷菜，但我依舊只能在略為正式的時日吃上糖醋排骨。只因這道菜制作的工序較為繁瑣，而母親工作繁忙，一般只有在發過工資或者是某某大考過后品嘗到這份美味。

母親的準備工作往往從清晨開始。她會驅車去離家較遠的大菜市場，精挑細選一條上好的肋排。

在母親把排骨放在灶上焯水的時候，我才差不多起床。而后她去煮早飯時，我便候在鍋邊等著。一般都要等久一點兒的，因為母親說多燉一會兒排骨才會更軟爛，牙口不大好的我才能啃動。

她把瀝凈的排骨盛在大碗里，然后從柜子里捧出一堆瓶瓶罐罐來開始調味。她先應我的要求加入更多一些的醋和料酒，再滴入香油——母親倒香油的技術嫻熟，只需用一根筷子撐著，便不會漏出來。

也是到了這時，早晨正式拉開序幕。該去上班的上班，該去念書的念書。迎著無限晨光的路上，大家內心都很期待著晚上回來吃糖醋排骨。

這時我一天都會比往常更精神些，寫起作業來也是格外用功，因為想毫無負擔地回家吃排骨。

待到放學鈴響，步伐都加快了些，一路輕飄飄地回家。到家隔一會兒，聽出媽媽熟悉的車鈴聲，便忙飛出去迎她。

母親是不得閑的，她先把柴火鋪好，隨便扯過一張過期的日歷紙，輕輕點燃然后快速扔進去。

在等著起火的時候，她又忙著去片生姜、剁大蒜，切好細細碎碎的蔥花。

接著她把大大的鐵鍋架好，舀幾勺罐子里凝固的雪白的豬油入鍋。質地細膩的豬油很快化開，滋滋作響，她便迅速把鍋一轉讓油勻開來。等到偶爾有小油滴濺起來時，就是豬油燒熱了。這時整間廚房都彌漫著一股動物油脂特有的香氣。

此時，她再火速倒入剛準備好的姜片蒜末炒香，原先的香氣變得更豐富了。

接著她取出裝冰糖的罐子，晃一晃罐身，再倒入些許大小不一的冰糖開始煉糖色。以防塊頭大的冰糖不好化開，她再取來鍋鏟用背部輕輕把糖敲碎。

不一會兒，冰糖就會熬出黃色的大泡泡——比我們平日里吹的肥皂水泡泡要大上一點兒。很快，大泡泡就消失了，出現更多小泡泡。

然后母親迅速拿起鍋鏟，把整盆排骨鏟下去。

我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把碗筷擺好以后，母親也盛了香噴噴的排骨，來到了最后一步——灑蔥花。

我一直覺得這是整道菜最具藝術性的一個環節。母親捏著手指頭隨意灑一灑蔥花，忽然排骨就好像開出了碧綠色的星星點點的花一樣，更加誘人了。

當然，從咬下去的第一口就感受到溢出來的幸福了，酸甜可口，不油不膩，骨頭酥脆。吃到中間了再沾一下糖漿，重回味覺巔峰。

風卷殘云過后，我感覺平日的煩惱呀、陰霾呀都一掃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種生活里的細微的幸福的強烈感知。

就像母親一直以來告訴我的那樣：“覺得不高興了，就吃點兒好吃的安慰安慰自己，想想這世上沒啥過不去的坎兒。”這話雖然樸實，但我受用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