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你是因為你忘掉了我

刻奇

前兩天我喜歡的一個歌手說他有天夢到了他曾經很喜歡的女孩子，夢境極其美好，于是他寫了一首歌給她，因為那一瞬間他好希望夢境和現實是一樣的。

我突然想起了一條只在夢里見過的長街。

還有一段，夢里才有的情感。

那段時間，我也真的很希望夢境和現實是一樣的。

1.

有人說，如果突然夢到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大抵是這個人在忘記你。但也有人說，是因為你的大腦知道你太想他了，替你見了一面。

但可不可以是，上天知道他已經忘記你了，但是心疼你的遺憾，替你寫了一個可能的結局，幫你完成了一個心心念念的愿望。

他是我整個初中時光里最大的歡喜。但是每次想到他我都覺得很愧疚，因為我做過很多讓他討厭的事。

我經常理直氣壯地打開他的書包翻閱他的周記本，將他寫的故事告訴我的朋友們；我會捏造完全和他無關的八卦并樂此不疲地散播出去；我還會篡改他寫的班級日志，威脅他不要將我的惡行記錄上去，他所有的寧死不屈和不畏強權都成了我惡語相向的對象。

時至今日我依然沒法理解自己，為什么喜歡他卻還要那么做，但是我比他自己還要理解他，畢竟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張揚跋扈到奇怪的我。

2.

我曾夢到一個沒有太陽的下午，整個夢里的氛圍像是末日大逃亡一樣惶恐。我們急切地往樓上跑，一層又一層。然后我在終點看見了他。他就這么站在天臺上，背影頎長而消瘦。

他和旁邊的女孩子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但他回過頭來，直直地走向我，緊緊地拽住了我的手腕，堅定地告訴那個女孩子，他喜歡我，很喜歡我。

高樓轟然倒塌，將我的驚訝和歡喜埋葬。我猛然驚醒了。手腕上清晰痛覺讓我覺得這一切好像不是一個夢。但夢境和現實是不一樣的。這是一個同樣陰沉灰暗的下午，天憋了很久很久依舊沒有下雨，讓整個人的心情變得壓抑而又沉悶。

我和我的同桌按照指示步驟努力了很久，也沒能在顯微鏡里看到老師黑板上畫的草履蟲，不過其他同學好像也都沒成功。

突然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他說，他成功了。一時間他風光無兩，他的實驗臺被圍得水泄不通，大家爭相恐后地想要瞧一瞧他顯微鏡里的東西。

我也是。他大方地向眾人展示他顯微鏡里的東西。

除了我。

他伸手蓋住了他的目筒，對我說，看自己的吧，不過是一些長了長毛的東西。我已經摘掉了我的近視眼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周遭亂糟糟的，我聽不真切。我努力往他的試驗臺上望去，模模糊糊的一團，看不清楚。于是我重新戴上自己的近視眼鏡，訕訕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我的同桌安慰我，沒事，不過是一些長了長毛的東西。

我沒有說話只是再次看向他，他仍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研究成果，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手腕早就已經不疼了，痛覺好像因為高樓的倒塌隨著那句不存在的我喜歡你消失了。

3.

沒多久我又夢到了他。我在夢里和剛認識的男生朋友打鬧，他坐在后面面色陰沉地看著我，像極了窗外沒有太陽的天。他猛地起身走到我身邊，拽著我的胳膊走到教室外。

“你不喜歡我了嗎？”他問。

我醒了。

在夢里被他握過的地方一跳一跳地疼。

明明已經許久不見，我還以為我已經不喜歡他了呢。

但他成為我夢的常駐嘉賓，在各種各樣熟悉的不熟悉的場景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樓梯，我們曾經共處過的教室和操場，廣闊而又碧綠的公園，被歡呼聲淹沒的舞臺，煙霧環繞的森林。他總是在夢里說，他是喜歡我的，很喜歡我。他總是好脾氣的坐在我的邊上，語氣溫柔。

盡管這些夢境的色調總是灰暗的，但夢里的我總是帶著明媚的快樂。醒來時總是伴隨著清晰的疼痛，讓我覺得這不是夢。

他甚至在夢里給了我一張照片，照片里的我們并排站在夢里不曾有過的陽光下，我們在陽光里熠熠生輝。

后來我真的看到一張類似的照片，只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不是我。

4.

我夢到他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我不再記得大部分的夢境，醒來之時也不再有清晰的疼痛。我甚至覺得他的臉越來越模糊了。

像是那天我沒戴眼鏡時望過去的樣子。

大抵是頎長的，消瘦的，不喜歡我的樣子吧。

只是我一直記得一個不太明亮的畫面。我和他并排走在一條望不到盡頭的街道上，我們沉默地并肩向前，突然涌來的陌生人沖散了我們拉著的手。

我沒有急著拉著他，只是停下來看著往前的他。他向前走了很久，卻又沒有走得很遠。

他回過頭來，我們中間隔了一大群陌生人，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但我看清了他的口型，他說再見。至此之后，我再也沒有夢到過他。

5.

我們分別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面，算算時間竟有十年之久。這十年里我對他的近況一無所知，我沒有線索也沒資格向誰打聽。我甚至在一個不知名的平凡日子里失去了查看他朋友圈的權限，徹底淪為了陌生人。

原來那條灰暗的長街和再見是永別。

原來夢見你是因為你忘掉了我。

但是我也沒有什么遺憾，老天知道我所有的言不由衷和心有不甘，理解我偏執和肆意張揚的情感，讓我在夢里說了我來不及說的對不起和我喜歡你。

請繼續往前走吧，哪怕不記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