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評“福利病”論調"/>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楊方方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①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 大會上的報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年,第22、27 頁。可以說,共同富裕是多系統協調推進、做大“蛋糕”與分好“蛋糕”齊頭并進的過程;是物質富裕與精神富裕相互轉化和促進的過程。在這個進程中,社會保障是走向共同富裕、建設福利中國的重要制度支撐。加強和改進社會保障是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②參見鄭功成:《扎實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經濟日報》2022 年10 月26 日,第11 版;鄭功成:《共同富裕與社會保障 的邏輯關系及福利中國建設實踐》,《社會保障評論》2022 年第1 期;何文炯:《建設適應共同富裕的社會保障制度》,《社 會保障評論》2022 年第1 期。
之所以社會保障被賦予更高期待,源于其核心目標價值——社會公平能在共同富裕進程中釋放巨大的力量:向內,其能促進人的發展,此乃共同富裕目標的核心指向;向外,其能為其他系統提供堅實助力,共同富裕是全社會系統推進的結果。一項事業的力量源自目標價值實現的能力。目標是一項事業的發展指向和主動追求的理想圖景;目標向縱深延伸、化為服務對象的內在能力,可稱為效力;力量載體與其他領域的互動產生的積極效應是目標的外擴、橫向輻射,可稱為功能。內化的效力和外化的功能都是一項事業憑借目標實現而釋放出的力量。一項事業的力量傳導鏈條可歸納為:“目標—效力—功能”。社會保障具有多重效能,其通過助力人力成長釋放著補償與矯正收入分配差距、提升國家和社會認同、引領觀念認知和促進經濟發展等巨大力量,全面改善社會發展生態環境。以高福利著稱的北歐模式無疑是“隱性支點”角色的典范,北歐國家的社會保障制度在建構上多始于“為了福利而增長”的目標導向,①克勞斯· 彼得森、陶冶、華穎:《為福利而增長還是為增長而福利?北歐國家經濟發展和社會保障之間的動態關系》,《社會 保障評論》2019 年第3 期。實踐上收獲了“因福利而增長”的結果,形成了“社會保障高投入—高技能勞動力—人力資本價值實現—經濟社會全面發展—社會保障高投入”的良性循環。從中我們可提煉出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路徑:“社會保障供給—人力資本增長—社會全面發展”。社會保障的巨大功效催生了社會投資理論的發展,“為了增長而福利”成為推動社會保障實踐的支撐之一。②20 世紀90 年代,國家干預主義與自由放任主義被證實并不可靠,“社會投資國家”理念開始凸顯,社會保障的投資收益越來越被重視。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研究部分如下:米基利1995 年出版的《社會發展:社會福利中的發展型報告》中提出發展型社會福利模式;安東尼· 吉登斯1999 年出版的《第三條道路:社會民主的復興》中提出了社會投資型的積極福利制度;埃斯平·安德森等2002 年出版的《為何我們需要一個新福利國家》創造性地運用生命周期理論完善和拓寬了社會投資理論;2012 年莫雷爾等出版的《通往社會投資福利國家:思想、政策與挑戰》提出社會投資正在成為一種政策范式;赫梅爾賴克2013 年出版的《改變福利國家》與2015 年出版的《社會投資帶來靜靜的范式革命》進一步完善了社會投資理論。因此,社會保障如何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發揮出更大力量是具有重要時代價值的議題。
遺憾的是,現有研究未能清晰提煉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路徑,也鮮有涉及社會保障力量的構成、載體、媒介以及傳導節點等實質性問題,難以支撐起新時代社會保障發展需要。有關社會保障力量研究主要集中在兩端:一端是社會保障與其他系統的關系,③比如在社會保障支出與消費增長、經濟發展關系上,研究結論存在諸多分歧。持正向觀點的部分研究有:丁純認為,社保支出可以提高人力資本積累、拉動居民消費和促進創新產出,從而促進經濟長期穩定發展;李樂樂和秦強認為社會保障支出對經濟發展具有正向影響且該影響有顯著的地區差異。參見丁純:《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來自歐洲的證據和啟示》,《社會保障評論》2022 年第5 期;李樂樂、秦強:《人口老齡化、社會保障支出與經濟發展》,《經濟問題探索》2020 年第5 期。持負向觀點的部分研究有:晉華和蔣小仙認為社會保障整體支出規模顯著抑制了區域經濟增長,社會保障支出越多,經濟增長就越緩慢;牟娟認為社會保障支出對居民短期內的經濟訴求有促進作用,但長期看,對經濟增長起負向作用;魏勇和楊孟禹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個人社會保障行為會對居民消費升級產生重大程度的抑制作用。參見晉華、蔣小仙:《科技創新、社會保障與區域經濟增長——基于SDM 的分析》,《科技與經濟》2020 年第3 期;牟娟:《社會保障、人力資本支出對經濟增長的統計檢驗》,《統計與決策》2020 年第13 期;魏勇、楊孟禹:《收入結構、社會保障與城鎮居民消費升級》,《華東經濟管理》2017 年第3 期。看似觀點爭鳴,實則由于時間跨度、樣本范圍、社會保障的核心變量、中介變量選取等各種表層因素和認知基礎差異,研究之間難以形成有效的對話;另一端集中在社會保障特定項目在特定時點對特定群體的影響,研究方法以定量研究為主。④以對收入差距調解和消費促進為例,呂承超等基于社會保障系統的各個子系統和項目展開,認為社會保險支出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而社會優撫支出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其他項目支出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不明顯;張開然、胡鑫怡認為整合型醫療保險顯著降低了家庭醫療負擔,大幅促進了生存型、生活型、發展型和享樂型消費支出,且對農村居住家庭和原新農合家庭作用更大;羅浩、周延認為養老保險降費對戶主年齡較小群體、家庭養老保險參保率較高群體、中低收入群體、家庭不健康率較低群體的消費不平等有顯著減緩效果,等等。參見呂承超:《中國社會保障支出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嗎——基于規模與結構的動態面板模型分析》,《農業技術經濟》2017 年第5 期;張開然、胡鑫怡:《整合型社會保險能釋放更多消費嗎——基于居民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的準實驗研究》,《山西財經大學學報》2022 年第7 期;羅浩、周延:《養老保險降費對消費不平等的影響》,《消費經濟》2022 年第5 期。實踐中,社會保障對多個系統的影響是長鏈條、多環節、多層次、多方向的互動過程,定量聚焦一個個孤立的點很難形成持續循環的系統研究,也很難貼近社會保障與世界互動的真實圖景。其實社會保障與經濟發展系統互動時更多以集成性系統的面貌存在。社會保障夯實地基、肥沃土壤的生態優化功能決定了集成性思維和動態持續研究應當是前提和基礎,零散、孤離的定量研究只能作為輔助和填充。社會保障的重要價值是通過各個子系統、不同項目相互配合實現的,不同項目的使命價值與運營機理各有側重。以財務平衡原則為例,既有單一維度,也有復合維度。僅從時間維度看,就有生命周期平衡、逆經濟周期平衡、年度平衡和定期測算等多種原則。在不了解“森林”全貌的情況下,把集成性系統拆分,來評估每個“樹木”并不一定能“格物致知”。
這樣一來,狹隘、歪曲社會保障力量的論調就有了生存空間,“福利病”“福利陷阱”“福利危機”等詞多年來大行其道。①對于“福利病”論調,大多數研究者持肯定態度,高舉警惕“福利病”大旗;有些存疑者也是寧可信其有,推崇預防為先的 態度;明確反對的只有鄭功成、寧亞芳等少數學者。雖然“福利病”論調承認社會保障影響人力成長,特別是對人的進取心、精神面貌具有重要影響,但竟然得出一條窄化、歪曲的社會保障力量傳遞鏈:“社會保障供給過度—助長人力惰性—社會發展受阻”。②陳云凡、陳智:《我國的“福利病”風險及其預防策略》,《開發研究》2016 年第6 期。這種論調簡化了社會保障力量的內容構成與影響因素,是在制度力量、人性心理和現代文明認知上“以偏概全”的結果。在享受社會保障權益是公民正當權利的現代社會,將需要幫助和支持的弱勢群體視作“懶漢”,必然導致對“福利不足”狀況理所當然地忽視,這對弱勢群體無疑是極大的不公。簡單、粗暴地給社會保障貼上負面的標簽無疑是戴上了有色眼鏡,也會掩蓋真正的問題,阻礙福利中國的建設進程。“福利病”不是病,社會保障力量的探討有必要從澄清一系列認識誤區開始。
從語言文字來看,“福利病”論調否定和打擊的范圍無疑是巨大的。深入研究發現,其在邏輯推理上所暴露出來的認知誤區和局限也是多層面的。
如同血壓、體重等各種身體的健康監測指標應該處在有上限和下限限定的合理區間,強調社會保障供給在數量上適度無可厚非,但“福利病”論調對數量的強調是單向度的,似乎只有“高”福利病才是“福利病”,這種數量上單向批判會造成“福利不足”狀況被忽視。這種忽視對社會的弱勢群體來說極為不公,也會令他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1.現狀是福利不足而非福利過度。被詬病的“福利病”保障項目多是針對長期失業、貧困群體的失業保險、最低生活保障等基本的保障項目,與作為集合名詞的“福利”的任一口徑都難以匹配。從我國實際情況看,不論是低保標準還是失業保險待遇都遠未達到國際公認的一般水平。 2021 年第二季度,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平均標準只有693.5 元/月,僅為2021 年上半年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數的19.34%;農村最低生活保障標準6150.4 元/年,為2021 年上半年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數的38.65%。③楊立雄:《低收入群體共同富裕問題研究》,《社會保障評論》2021 年第4 期。
2.保障水平應結合社會需求來判定。“水平”的衡量有微觀層面和宏觀層面:前者指某一個體獲得的某一類社保待遇的數量相對于他的需求是高是低,即個體需求滿意度;后者是從社會整體層面看供給滿足需求的程度,鑒于分配結構對供給效果的重要影響,用供給總量/需求總量這個比值遠不如用個體需求滿意度的中位數更貼近現實。不同社會的社會保障需求的緊迫性和剛需程度不同。置于共同富裕進程下,社會保障始于風險,長于共擔,成于共享。其中,預防與化解超越家庭化解能力的社會化風險是社會保障促進社會公平的基本手段,更準確地說,對不同個體和家庭的抗風險能力差距進行調解、補償和矯正是社會保障的基本功能,旨在保障安全,消除“恐懼”;社會保障也是實現共享發展成果的重要手段,旨在發展同步,消除“焦慮”。勞動力市場雙向選擇機制下,勞動競爭力較弱群體的抗風險能力、人力發展能力與社會平均水平的差距主要體現為個人初次分配收入與社會平均收入水平的差距。在遵循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原則的初次分配體系中,個體之間的勞動競爭力差距是勞動收入差距的內在因素,市場的成熟度、開放性和包容度可視作外部因素。④市場包容度是指在初次分配場域中再分配成分和第三次分配成分的占比,以及不同分配機制之間的互動和融合度等。總的 來說,勞動力市場越完善,人力資本的使用率和價值實現度越高;越包容,初次收入分配差距的自我彌合能力越強。根據人力資本形成理論,人力資本的差異與成長環境、家庭投入以及教育、公共衛生等公共物品及服務分配等因素密切相關。社會保障水平與社會公平現狀、初次分配場域的完善程度以及個體能力離散度、家庭的收入能力等因素的關系可定性、簡化表示如下:
社會整體的社會保障水平=個體社會保障水平之中位數
個體社會保障水平=個體社會保障供給/個體社會保障需求
社會保障需求=風險化解需要+共享發展成果需求
個體社會保障需求=個體初次分配收入水平與社會平均初次分配收入水平的差距
個體初次收入水平差距=個體人力資本積累差距*勞動力市場成熟度
個體競爭力差距=家長的勞動能力差距/家庭獲得的公共資源分配均衡度①指引起人力積累差異的、直接面向孩子或家庭的保障、補貼、支持、教育福利以及就業關聯福利等,公共資源分配均衡度 越高,不平等的預防能力越強。
可以說,當下的社會保障需求是對以往包括社會保障在內的公共資源分配不均衡、勞動力市場不完善、家庭收入能力差異等的矯正,是對個人成長中資源和機會相對不足的修復。個體人力資本積累的差距逐漸成為影響收入差距、社會地位乃至決定社會階層分布的重要因素。②楊晶、鄧大松、申云:《人力資本、社會保障與中國居民收入不平等——基于個體相對剝奪視角》,《保險研究》2019 年第6 期。通過收入數量的補充來消除相對剝奪感是社會保障基本的矯正和修復方式。完善的社會保障可以保障兩代人之間的人力資本積累和傳遞,為培養高素質人才提供保證。③寧亞芳:《高社會福利水平創造強國家競爭力——基于瑞典的實證研究》,《中州學刊》2013 年第5 期。
3.保障水平取決于制度設計質量。修復方式有效的前提是供給對象的確是需要補償和矯正的人,且需要越迫切的人越能優先得到供給。所謂水平適當并不是數量上的折中,水平高低對應著供給對象、內容、數量等供給要素與需求要素的匹配度。高水平的供給意味著供給與需求的高度匹配,是高質量制度設計的結果。從數量到質量至少還隔著分配倫理、資源結構和分配方式等因素。所謂高質量就是達到了質和量相得益彰的狀態。
制度是一種治理工具。社會保障同衛生事業、教育事業、應急管理、經濟制度、國防系統等一樣,都是治理手段,每種手段都有自己的作用方式和效能局限,但唯有“福利”被當作“病”的限定詞,無疑是對制度認知的局限,特別是對社會保障制度認知的局限,這種認知局限也會蒙蔽和掩蓋真正的問題——如制度質量不高、制度之間協調與銜接有缺陷、制度履行不充分等問題。
1.理性看待制度的力量
“好制度能讓壞人做好事,壞制度能讓好人做壞事”是關于制度力量頗為經典的表述,整體邏輯明確且確定,但“讓”字的彈性易讓人誤會,制度能從多大程度上屏蔽人的道德特性、“主導”行為的輸出功效?客觀地說,“讓”更多地意味著引導、影響和激勵,而非必定和必然,兩者之間存在相關性但不一定構成因果關系,“相關性”不等于“因果性”。眾所周知,人的血壓、體重只是人體的表征、癥狀和“果”,而非“病”和“因”,引起血壓和體重脫離正常范圍的潛在病因很多且呈現明顯的個體差異。盡管結果相同,但每個人的“病因”可能不同。與身體健康一樣,每個人精神力量的形成也是一系列因素長期疊加的結果。按照“福利病”論調,高福利是因,“福利病”是果;“福利病”是因,“養懶漢”是果。“福利病”論調包含的因果關系禁不住讓人產生如下疑問:福利水平能屏蔽認知、教育、家庭關系等一系列因素從而完全決定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嗎?如何判定一個人是“懶漢”?如何確定“懶漢”是福利高而不是成長過程中家庭、社會支持缺位造成的?如果能證明有些“懶漢”確實是福利高造成的,那如何證明高福利只造成負向激勵、催生了“懶漢”,而沒有正向激勵其他參保人成為“勤奮”的進取者,以及未受激勵、沒有產生任何變化的參保者?如果存在多個方向的影響,要定性評價一個制度對社會的影響則要看它的主旋律和大概率,如何證明“懶漢”的數量確定多于后兩者的總和?顯然邏輯鏈條存在重大缺陷,即“福利病”論調在沒有全面認清制度以及制度力量傳導過程全貌的情況下,竟然把可能的影響夸張成絕對的必然結果。
2. “寬容”是一種重要的制度力量
“福利”文字本身就蘊含著幸福、利益之義,是“前綴”最多的社會政策系統。各種分類標準下的群體類型、各種保障內容、保障形式、性別、城鄉、地域、行業、職業、個人特性等維度都可以與福利組合,如女性福利、職業福利、家庭福利等。福利的延展性和彈性毋庸置疑,如同長壽、平等一樣,福利也是人類社會的共同追求。如在一些高收入國家,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提供包括各種彈性工作安排的家庭友好福利。①許曉麗、李亮亮等:《企業家庭友好福利研究新進展:社會視角的影響因素及效應回顧》,《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21 年第 2 期。置于我國社會保障語境下,狹義的社會福利也呈現出“無門檻、無差別、無義務”的三無特征,是最寬容、包容的子系統。很多人可能一生不會申請低保,不會接受社會救助,不會申請失業保險、工傷保險,但其生命歷程的大部分都沐浴在有形和無形的福利之中,都受到福利的體恤和慰藉。福利性是社會保障的第一特征,既代表“所得大于所費”的物質文明,也傳達著延展、開闊和寬容的精神力量。寬容不僅是一種關乎社會善治水平的重要社會資本,②嚴挺、盧春龍:《中國的社會寬容及其對公共參與的影響》,《學習與探索》2022 年第1 期。也是現代制度重要的價值取向和倫理品質,是一種重要的制度力量。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經濟學家霍蘭德(Alisha Holland)認為,寬容是對弱勢群體的一種再分配。③Alisha Holland, “Forbearanc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10, No.2, 2016, pp.232-246.在制度執行上對強者適度嚴苛、對弱者群體適度寬容,也是制度調劑社會力量差距、矯治公共物品分配不均衡的一種作用方式。寬容理論的邏輯前提是理性有局限、制度有局限,但制度局限不能由弱者買單,而要靠增加制度的“感性”來彌補。
“人往高處走”是被馬斯洛需求層次論和人力資源發展理論充分證明的規律。如果真的有少數貪圖不勞而獲的“懶漢”誘使辛勤工作的人心理不平衡,也逐漸喪失進取心,成了“懶漢”,那顯然是人類的異化,是整個社會病了,是社會的價值體系、信念體系、信用體系的整體失效,是教育體系、支持體系的系統崩潰,豈是福利太高惹的禍?
1.辯證、長遠地看待“懶惰”
在絕大多數人的生命歷程中,進取向上是主旋律,階段的“懶”和“擺爛”只是小插曲,把“懶”置于更寬廣、更長遠的時空下,會發現“懶”可能是很多人前進途中的伴隨性、階段性狀態,是休養生息、生命力修復的有效手段,具有積極意義。比如,“擺爛”是當下年輕人的熱頻詞匯,背后是即使奮斗也無法改變困境的心態,但從語言文字的應用和傳播來看,“擺爛”又充分體現了年輕人勇于挑戰、求新求異的個性特點,在相當程度上,“擺爛”是身處壓力環境下的青年群體對自身焦慮狀態的宣泄和調侃,是釋放內心壓力的出口,有助于調整心情重新出發。④夏凡凡、馬曼嬌:《網絡流行語“擺爛”的多角度分析》,《漢字文化》2022 年第12 期。
2.深刻認識心理修復規律
工業社會是競爭的社會,整個社會被納入到競爭系統之中,社會成了“相互傷害”的平臺。合作的社會是風險高度不確定社會中對“共同善”的追求。⑤張康之:《在風險社會中看人的道德及其善的追求》,《河南社會科學》2022 年第6 期。合作而非競爭是人類社會文明不斷發展的主要推動力。不同層面有不同的合作方式,但都發端于社會善念。⑥社會善念是個體與外界互動中充分善意地關注、尊重并保護他人選擇的需要和權利的行為準則。當社會善念行為被接受者識別時,他們就能感到自己的自主性得到了尊重和保護,易于產生積極性情緒,增進信任感。低社會善念會導致厭惡感加劇,造成社會成員之間的疏離。⑦竇凱、劉耀中、王玉潔、聶衍剛:《“樂”于合作:感知社會善念誘導合作行為的情緒機制》,《心理學報》2018 年第1 期。俗話說,人窮志短、窮困潦倒,心理的修復需要物質資源的支撐,物質資源雖不是充分條件,但無疑是必要條件。對于精神貧困者,進一步削弱物質保障,是會激起他們奮斗的熱情,還是會讓他們走向絕望?從人力發展規律來說,穩定的物質供給和智慧的供給過程能傳達更多溫暖和善意,提升自我認同和社會認同,內化為更多的精神力量。
3.正確辨析社會制度文明
一個社會如果以放棄弱者、扶持強者來求發展,只可能富,不可能“強”,①張益剛:《弱者的“強勢”——政府維穩與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關系論》,《齊魯學刊》2013 年第5 期。更談不上“文明”。一個有免費午餐的社會才是文明社會,弱勢群體生活狀態代表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已是共識。對于社會性弱勢群體的成因、對于制度的低效進行系統性、協調性的反思才是文明的態度。社會學的歸因理論認為,如果一個社會提供其成員通過自主性努力達到成功的機會越多,失敗者越有可能將原因歸于自身并更加努力;反之亦然。②王奮宇、李璐璐:《當代中國制度化結構體系下的社會心理特征》,《社會學研究》1993 年第1 期。從這層意義上說,精神力量也是一種再分配資源。精神力量貧乏與物質資源不足的成因一樣都兼具社會性和公共屬性。因此,幫助弱勢群體重振生活信心,為他們提供一個合理的生存環境和生存空間是政府、社會的義務和責任。③張益剛:《弱者的“強勢”——政府維穩與弱勢群體的權利保障關系論》,《齊魯學刊》2013 年第5 期。據此,社會性弱勢群體的形成更多歸因于社會還是歸因于個人更文明?有免費午餐的社會還是沒有免費午餐的社會更文明?午餐豐富的社會還是午餐單調的社會更文明?答案不言自明。
“福利病”論調的邏輯,不合情理,更不符合現實。社會保障力量來自社會公平目標的實現,目標實現度取決于社會保障質量的高低;人力成長是質量到力量的橋梁和媒介,也是質量和力量的載體。在隱秘的能量場域中,社會保障力量通過人力的流動和行動與其他系統互動融合,將社會公平帶入到更廣闊的領域,人力無疑是社會保障力量的載體。以社會保障質量為起點的社會保障良性發展循環可概括為“社會保障質量—社會公平促進—人力成長—社會保障力量—社會生態優化—社會保障質量提升”。現有的社會保障質量研究大多脫離社會保障力量傳導和作用實景,就質量談質量,對社會保障項目采取羅列式、單層的分析,忽視社會保障質量的關鍵節點和深層指向。④比如,叢樹海提出高質量養老保障的具體內容為“錢、醫、人”三位一體,即籌集養老資金、建設社區醫療網點和培養專業護工隊伍。張光進指出,應主要從省級統籌、規范管理和擴圍提標上持續用力,積極探索完善靈活就業社會保障政策,加快失業、工傷保險全覆蓋。張浩淼指出高質量社會救助制度應立足于現有“8+1”項目體系,適當擴充整合相關救助內容,調整為基本生活救助、專項社會救助和急難社會救助三個部分;衛小將強調要加強制度化建設,充分發揮國家、市場、社會、家庭及個體等多元主體的福利協同功能,充分調動社會組織團體積極性,構建完善社會福利網等。參見叢樹海:《新時代我國養老保障高質量發展的內容、體系和機制》,《北京工商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5 期;張浩淼:《以高質量社會救助制度筑牢共同富裕底板》,《學術研究》2022 年第9 期;衛小將:《中國福利發展的動因與機理》,《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22 年第5 期。鑒于此,聚焦社會保障的質量向力量的轉化過程,并從不同資源層面提煉出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路徑是社會保障力量研究推進的重要節點。
積極的行動改變世界,一個社會良性發展的過程就是人力成長—行動的良性循環:“人力資本投入—人力資本增長—人力資本價值實現—人力資本投入”。社會保障對人力的影響全面而深刻,從健康資本到能力資本再到心理資本都離不開社會保障制度的支撐。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過程實質是全面改善人力資本、增加社會的積極心理資本存量并促使其轉化為精神動力、輸出積極行為的過程。從資源和力量的存在形式看,社會保障質量水平分別從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影響人力成長效率,進而影響社會保障力量的輸出。
社會保障制度的運行過程是物質資源的再分配過程,人力成長導向下進入社會投資良性循環的社會保障具有這樣的物質力量:“物質轉移—中低收入者可支配收入增加—健康、教育等人力資本增長—經濟社會全面發展”。比如,居民的消費傾向和公共福利支出緊密關聯,社會保障通過物質轉移刺激居民消費,在這一點上,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理論、莫迪利安尼的生命周期理論和以盧卡斯、薩金特為代表的理性預期學派理論等都為之提供堅實的依據。⑤楊勝利、李正龍、呂棟鑫:《我國社會保障財政支出規模研究》,《改革與戰略》2010 年第9 期。新冠疫情以來,很多國家都采取了加大社會保障補貼和支出的措施,說明社會保障物質轉移具有激發積極消費行為的功效。理論上,風險化解有補需方和補供方兩種方式,之所以補需方能夠成為主流,因為其在物質資源流動上能帶動更多環節進入循環鏈條,有助于拉動經濟。值得注意的是,任何一個環節的斷裂都會阻斷這個循環,而兩個節點之間的連接并不是自動形成的,還需要更深層因素的支撐。下面我們將考察我國社會保障物質轉移過程中的多個環節,以期找到節點之間斷裂的可能原因所在。
1.再分配必能提升中低收入者的收入嗎?
不得不承認,一些社會保障項目已呈現出逆向再分配特征。以醫療保障供給為例,新農合的實施改善了農村地區未成年人的整體健康狀況,但有研究者指出,不同收入家庭中未成年人群體間的健康差距仍在擴大,社會醫療保險制度似乎在加劇未成年人健康不平等現象。①彭曉博、王天宇:《社會醫療保險緩解了未成年人健康不平等嗎》,《中國工業經濟》2017 年第12 期。中國多重分割的社會保險制度反而導致貧富差距,風險更高的社會成員所獲得的保障反而比那些風險更低的人更少。②李棉管、岳經綸:《相對貧困與治理的長效機制:從理論到政策》,《社會學研究》2020 年第6 期。不論是政府主導的社會保障制度,還是民間主導的慈善公益事業,一些信息、認知上的最弱勢群體往往游離在外。③楊方方:《慈善市場的信息不對成與結構性失衡研究》,《社會保障評論》2017 年第3 期。
2.收入增加必能促進人力改善嗎?
健康改善是人力成長的重要內容。 2020 年全球新發癌癥1929 萬例,其中中國新發癌癥457 萬例,占全球23.7%,④世界衛生組織國際癌癥研究機構IARC 官網,https://www.cn-halthcare.com/articlewm/20220321/content-1328590.html,2022-11-05。超過我國人口總量在世界總人口的占比(18%)。中國精神衛生調查顯示,目前我國患抑郁癥人數9500 萬,每年大約有28 萬人自殺,其中40%患有抑郁癥,五成抑郁癥患者為在校學生。青少年抑郁癥患病率已達15%~20%,接近于成人。抑郁癥發病群體呈年輕化趨勢,社會亟需重視青少年心理健康。可見,收入增加并不一定帶來身安,身安也不一定帶來心安,但心不安身必難安。眾所周知,經常性的心情低落會使身體狀態變差,因為大腦中負責管理情緒的杏仁核,也調節著心血管系統和免疫系統。客觀地說,與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相伴而來的住房、醫療、教育壓力也從未走遠,無助的家庭,“時間饑荒”的職場媽媽,被應試教育包圍的未成年人等都具有脆弱的心理狀態。“空心病”已成為當代中國青年突出的心理問題,表現為人生無意義感強烈以及價值虛無主義。⑤李海藝:《青年“躺平”現象的生成邏輯與引導策略》,《昆明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 年第5 期。值得注意的是,“空心病”并不是缺少精神需求,而是精神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和精神表達愿望上的強烈缺失感所致。
3.人力發展必能促進經濟循環嗎?
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對世界最富裕國家恩格爾系數的城鄉平均水平界定,中國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已經與世界最富裕國家大體相當。⑥黃彥彥、郭克莎:《家庭負債與恩格爾系數分化——來自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的證據》,《經濟學動態》2021 年第11 期。為什么恩格爾系數在我國所表征的意義有些變形?既有統計口徑、方式等技術局限,也與收入差距過大及社會保障不完善帶來的不安全預期有關。⑦張磊、趙悅辰、范淑娟、黃嘉俊:《到底是什么影響了恩格爾系數:基于多因素的經濟學和OLS 分析》,《上海商學院學報》2012 年第2 期。不安全預期下,消費意愿被壓縮到極致。近年來我國教育人力資本存量逐年提升,人力資本質量增速放緩,與發達國家人力資本依然存在差距,⑧劉偉、張立元:《經濟發展潛能與人力資本質量》,《管理世界》2020 年第1 期。且人力資本存量的整體產出效率不高。人力資本的潛在價值能否充分發揮,人力資本的使用和產出效率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宏觀上說,我國的“物本經濟”還沒有充分轉向“人本經濟”,從人力資本投資效應看,我國還未完全走出“中等收入陷阱”。⑨倪超:《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投資效應研究——基于65 個國家面板數據的實證檢驗》,《中國人力資源開發》2016 年第15 期。以北京市為例,物質資本投資、教育人力資本存量對國民經濟發展的平均貢獻率分別為59.87%、17.84%。⑩胡捷、高叢:《教育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以北京市為例》,《質量與市場》2022 年第16 期。有研究顯示,在我國,沒有任何一個地區的健康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質量有顯著影 響。①張鴻帥、張思源、王春枝:《人力資本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教育與健康資本的雙重視角》,《統計學報》2022 年年第2 期。客觀地說,人力資源配置上存在的結構性失衡和地區性失衡也在相當程度上影響了人力資本價值實現的整體水平。但在雙向選擇的勞動力市場匹配機制和共享性學習資源足夠豐富的當下,人力資本價值實現度不高不僅源于宏觀上受落后的就業觀念影響、就業配置能力低,還和人崗匹配后個體的內在動力不足、心理狀態和精神狀態較差有關。
可見,每個節點都需要更深層力量的推動,這種深層力量比物質力量更富流動性,是物質資源“量”的延伸和歸途,是量到質的“轉換點”。顯然,這種深層力量就是精神動力。根據人力行為決策理論,符合人力行為的主觀意愿、意志、心理、精神狀態是決定人行為選擇的直接因素。精神力量比物質力量更具有主導性,精神因素是生命的支點,物質層面的資源傳遞只有內化為積極的精神力量,才會產生積極的行動。精神力量與物質力量緊密關聯,精神力量離不開物質力量的滋養和培育。研究表明,心理異常的高發人群多是身體健康狀況差,患有某些慢性病,沒有職業,沒有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商業保險的中青年群體。②卓朗、張訓保等:《蘇北地區失地農民心理異常與社會保障多因素研究》,《中國健康心理學雜志》2009 年第11 期。社會保障已經成為風險社會心理健康的堅實支撐。弱者、貧者可以通過政府和社會給予的社會保障條件,使自己自尊、自立、自強起來。③吳越:《社會保障體系的心理工程:共生共存論》,《學習與探索》1998 年第4 期。直抵人心、對心理和精神層面進行修復是物質層面修復的深層指向。社會保障始于風險共擔,成于成果共享;始于物質力量的傳遞,成于精神力量的喚醒。當社會成員相信暫時的困難有終點,相信不幸有底線,相信平庸不妨礙尊嚴,就擁有了對抗未知和不確定風險的確定力量。
在個體層面,物質力量向精神力量的傳遞過程可概括如下:即“物質轉移—公平感知—精神與心理變化—行動與選擇”的影響鏈條。整體社會的精神力量就是個體精神和心理影響的疊加和綜合。理想的傳遞鏈條可歸納為:“正向的收入再分配—公平感提升—個體精神力量增強—社會發展的乘數效應”。精神力量是社會保障力量傳導過程中的重要節點,正是精神力量的穿透力和滲透性,推動著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過程,促使社會保障力量在不同的系統中流動。例如,在擴大內需、科技創新和教育優化中,社會保障的促進作用主要在于其形成的積極精神力量是這些領域走向良性發展的底層支撐。精神力量的形成與輸出影響如圖1 所示。

圖1 社會保障力量的深層傳導
每個系統的良性發展除了要看內部的邏輯自洽和良好追求,還要看其他系統能否助力,特別需要基礎制度的有力支撐。有限的、被動的、補償型的社會保障項目看似無足輕重,實則像拽著風箏線的手,從根本上影響整個社會的教育觀、職業觀、成功觀,牽引著每個個體的人生方向。
1.安全感提升—相信未來會更好—積極消費
在擴大內需上,我國存在的主要問題:高收入群體逐步擴大,雖有較高的消費能力,但國內消費意愿低,多由海外供給;低收入群體雖有消費需求,但支付能力有限。④王莉:《構建擴大消費需求的長效機制研究》,《商展經濟》2022 年第17 期。對于中低收入者而言,提高突出社會保障再分配功能,增加社會保障待遇水平,增加中低收入者的消費能力,并不必然產生積極的消費行為。消費的關鍵是心安,消除后顧之憂、消除不安全的未來預期。身心相連,身安是心安的前提之一。風險的不確定性導致每個個體與各種風險情景聯結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意味著只有整個社會保障體系的完善和穩定才有可能提供“確定性的身安”。穩定的“確定性的身安”形成“心安”,心安會滋生愉悅的情緒,容易產生積極的預期。有了積極的預期,沒有消費能力也會創造消費能力,如貸款買房、教育或進行人力資本投資等。再看高端消費需求,我國每年流失的奢侈品消費高達幾百億美元。 2010 年3 月至2011 年3 月,世界奢侈品協會調查了法國、意大利、英國主要區域奢侈品商業的消費數據,發現有效購買數據中48.8%以上為中國人。①吳筱靜:《流失的奢侈品購買力》,《新財經》2011 年第7 期。要想高端消費不流失,就需要品牌升級,品牌升級就需要有眼光和膽識的企業家,需要寬松的市場投資環境,需要行業專業人才精英。一句話,需要良性的社會生態環境。毫無疑問,優質的教育體系是良性社會生態重要的基礎制度支撐。
2.公平感提升—淡定不焦慮—教育真諦回歸
教育本是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關鍵機制,②李棉管、岳經綸:《相對貧困與治理的長效機制:從理論到政策》,《社會學研究》2020 年第6 期。但當前我國教育資源配置方面仍然有很大的優化空間。有學者研究北京大學新生錄取花名冊數據發現,家庭出身為農民的學生比例在20 世紀90 年代中后期后開始出現明顯下降趨勢。③劉云彬、王志明等:《精英的選拔:身份、地域與資本的視角——跨入北京大學的農家子弟(1978—2005)》,《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9 年第5 期。同時,農民子弟在獲得“985”“211”高校優勢教育資源上的教育機會亦呈現下降趨勢。④清華大學課題組:《讓每個學子都擁有公平的機會》,《光明日報》2012 年7 月3 日,第15 版。未成年時期的教育脆弱可能會影響和延續一生,成年后逆襲是低概率事件。誠然,我國社會存在著普遍且深刻的教育焦慮,既是就業壓力、職業焦慮、家庭焦慮的投射,又會折射出新的焦慮源,如婚姻焦慮、生育焦慮等。最近的一項研究顯示,“雙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家長原有教育焦慮的同時,也會制造新的教育焦慮。⑤方紫瓊、劉濟良:《“雙減”政策視域中的家長教育焦慮:表現、成因及紓解》,《成都師范學院學報》2022 年第9 期。教育焦慮的形成可以追溯到社會保障的板塊分割和統分失度:“不同職業社保差距大—職業有‘貴賤’—就業偏好趨同—教育背景攀比—應試競爭激烈—教育焦慮”。在社會大眾的認知體系中,社會福利水平高的職業就是社會地位高的好職業,而游離在外的職業很難獲得廣泛的社會認同。反過來說,板塊分割、統放失度的再分配系統必然帶來社會認同上的不均衡,導致職業偏好集中在社保待遇優勢的行業和部門。“考公熱”是這種現象的一個集中反映。 2012 年中央機關及其直屬機構公務員考試有46 個招錄職位的報考比例超過1000∶1, 2013 年中央機關及其直屬機構公務員考試有109 個招錄職位的報考比例超過1000∶1。⑥數據轉引自汪春梅、金艾裙:《“公務員熱”現象下的大學生就業觀教育》,《池州學院學報》2014 年第1 期。從2017—2022 年的數據來看,平均每年約有161 萬余人報考,工作穩定、體面、福利待遇好是公務員報考熱的主要原因。⑦數據轉引自黃真、楊璐娜:《大學生“公務員報考熱”現象探究》,《黑龍江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2022 年第13 期。風險不斷流動的本性決定了就業競爭壓力必然會傳導到教育領域。人才競爭的教育門檻就會水漲船高,層層傳遞下去,產生“不要輸在起跑線”且“不斷刷新起跑線底線”的教育焦慮自然不足為奇。⑧楊方方:《共同富裕背景下的第三次分配與慈善事業》,《社會保障評論》2022 年第1 期。只要教育焦慮沒有消除,追求應試競爭資源的需求就存在,提高應試能力的方式有很多種,一種方式被人為取締,必然會滋生其他的替代方式,因為應試教育的土壤沒有改變。在“目標上的高度單一,價值評價體系的高度單一,競爭方式的高度單一”的應試壓力下,⑨覃鑫淵、代玉啟:《“內卷”“佛系”到“躺平”——從社會心態變遷看青年奮斗精神培育》,《中國青年研究》2022 年第2 期。學生的學習效率和身體素質都深受其擾,更深層的傷害是精神生命層面,不僅天性和活力被消磨,對知識的好奇心與自由探索熱情也被消耗。
與教育焦慮的形成鏈條相對應,解決路徑也得從社保切入:“社保的社會性差異消除—職業無貴賤—就業偏好不再集中—教育焦慮緩解—教育真諦逐漸回歸”。當職業性質與養老保險的關聯度被弱化后,不同職業之間能夠獲得相同或相近的社會認同,進而淡化職業的“貴賤”之分,職業趨同偏好就不再集中,家庭在教育規劃上自然越來越從容淡定。學校、老師、家長等各個主體的角色也將逐漸回歸,對于成功的理解自然愈加開放,教育的真諦逐漸回歸,孩子的天賦、興趣、愛好和志向就能得到尊重和自主發展。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整個社會的人力資本存量和實現的人力資本價值自然就“水漲船高”。
3. 信念感提升—好奇探索—開拓創新
實踐層面看,科技創新是科技生態良性循環的自然結果:“科技研發—科技投資—科技制造—科技應用”。每個環節都不可或缺,每個環節都離不開人、制度、環境的積極良性互動過程。以科技投資為例,其內在的推動力是現代企業家的冒險精神、創新精神和資源環境意識等。①曹艷:《創新驅動戰略實施的持久推力:現代企業家精神的社會內化》,《北京化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 年第2 期。同樣在科技研發環節,創新最直接的推動力是科學認知上的好奇與探索熱情。從科研規律上看,思維上開闊、富有想象力以及強烈的科研興趣和內驅力是重要的根能力,而這些根能力更多形成于引導、喚醒型的“全人型教育體系”中,而絕非應試教育的產物。從心理學角度看,這種探索熱情是知識自信、能力自信的產物,而自信的形成是社會認同與自我認同相互強化的結果,是身體健康和生活舒適等基本需求充分滿足后內在需求的自動升級。從物質和精神層面來看,研發創新與直接的科研投入之間并不存在顯性的線性關系,而更多關乎基礎環境,需要寬松的家庭環境、職場環境和社會環境。從需求層次發展規律看,創新來自高層次精神需求的不滿足,精神世界的冒險和探索意味著主動走出舒適區和放棄一部分精神層面的安全感去未知的世界里開拓,是在努力實現自我價值,是追求最高層次需求的滿足。顯然,只有在低層次需求充分滿足的基礎上才有可能滋生更高層次的需求。雖然從個體角度說,焦慮和恐懼也能部分轉化為進取心,但恐懼或許能催生奮進和自律,而唯有愉悅才能更多地醞釀突破、跨越和創新。
社會保障力量的形成與傳導是社會保障質量分別從物質和精神兩個層面向進行資源傳輸的過程。更準確地說,是物質內化為精神、精神又外化為物質的循環。相對而言,物質到精神的內化具有主導性,如圖2 所示。

圖2 社會保障力量的傳導過程②有箭頭的連接線表示兩者具有內生關系;無箭頭連接線表示前者難以內生出后者,需要外力推動。
社會保障力量傳導過程呈現如下特點:一是物質力量傳遞鏈條中每兩個節點之間的傳導是靠內化出的心理和精神力量推動;二是心理和精神力量的產生一般需要物質基礎,越是普遍和基礎性的精神力量越離不開物質層面穩定的供養和投入,但精神力量存在超越性,也可能由心理能量內升而來;三是精神力量的形成存在個體差異,同樣的物質資源與復雜、豐富、個性化的心理世界結合很可能內生或內升出不同層次的精神力量。
社會保障質量到力量的傳導過程就是物質力量內化為精神力量的過程,是參保對象從接收物質力量到輸出精神力量的過程。制度的力量是通過物質提升精神力量、激發更多積極的行動來實現的。虛線上面是“看得見的傳遞”,虛線下面是“看不見的傳導”,“看不見”的傳導更具主導性。物質資源轉移不僅能影響參保者的生活狀態,還將觸動其安全感、公平感等心理感知,心理感知(身安—心安)是物質力量到精神力量的橋梁。心理是個體對客觀物質世界的主觀反映;精神是個體對改造物質世界的主觀活動,是心理感知的內升和主觀能動化。無論是心理能量的形成還是精神力量的輸出都是復雜的過程,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但在其他因素差不多的情況下,增強社會保障的心理能量能促進物質資源向精神動力的轉化。作為化解社會普遍性風險的制度,需要在效用觀約束下找到符合人類心理共性的供給方案。公平感、尊嚴感、信任感、認同感等都是共性的心理需要。一般來講,物質供給的充分、穩定和可持續性,供給程序的簡化,供給過程能做到智慧、尊重、開放和隱性就能傳達更多的心理和精神能量。①楊方方:《慈善力量傳遞中的義與利:相融與相生》,《社會保障評論》2019 年第4 期。
基于以上分析,最大限度地增強參保對象積極的心理感知和促進心理能量轉化為精神動力是質量提升的整體思路。從體系構成上看,社會保障三大子系統之間的目標各有側重,既要各司其職,又要相互協調:社會救助屬“亡羊補牢”,旨在滿足生存安全,進行心理修復和精神補償;社會保險屬“未雨綢繆”,旨在提供基本生活保障,增加確定性的積極預期;社會福利屬“錦上添花”,旨在滿足發展需求和較高層次的生活需求,提升福利感和幸福感。從運行需要上看,制度內容分為兩大板塊:實體部分和程序部分。正義的社會保障是實體正義和程序正義共同作用的結果。“實體”與社會保障的內容、數量相連,指物質資源的分配方案;“程序”指分配方案運營過程中遵循的原則、規則和流程等,是實體從權利“文本”轉化為實際獲得感的橋梁和媒介。從對分配結果的影響來看,實體增進起到增量效應,程序改進則能發揮乘數效應。實體正義是舟,程序正義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一環節的流暢度主要取決于物質轉移能產生多少心理能量,取決于物質分配方案設計的心理指向度和運行環節心理指向度。②心理指向度指實際的心理能量與理想的心理能量之間的比重,是對制度心理能量傳遞能力的定性說明。基于已有研究,將社會保障能夠衍生的積極心理感知細化,并結合我國社會保障運行現狀,指出分配方案設計和運行方案設計中關鍵要點及應遵循的具體原則,部分內容詳見表1。

表1 社會保障的心理指向與設計原則
1.分配方案“精于心”
社會保障的分配方案可以帶來安全感、公平感、認同感、福利感和幸福感等積極的心理能量,前提是遵循了科學的設計原則,對于分配方案中一些關鍵心理能量點解釋如下:
供給數量上,協調好“絕對量”與“相對量”的關系。絕對量意味著個體收入層面的絕對變化;相對量意味著不同個體的變化幅度高低。社會保障再分配在正向的前提下才有意義,相對量會引起個體的判斷和比較以及服務過程中社會保障供給方式的感知,會引起心理狀態的變化。以對個體消費行為的影響為例,絕對量影響客觀層面上的消費能力,相對量影響主觀上的消費意愿。“不患寡而患不均”,相對量引起的公平感更為強烈;絕對量則更關乎安全感。
比較維度上,協調好“群體內部”與“群體外部”的關系。從個體層面看,其參照的對象一般是具有同質性的群體內部同類或向上攀比,受更高收入群體的引領,很少向下比較,而相對而言更易與更弱勢的人共情。從這層意義上說,對最弱勢的群體適當寬容不會引起效仿,“福利病”論調中懶惰會傳染,造成整體人力“下拉效應”的看法純粹缺少支撐。值得一提的是,社會層面和個人層面對公平感知的強勢維度不同,從社會層面看不同維度的公平重要性,不同群體之間的公平感知往往大于同一群體內的公平感知;①杜飛進、張怡恬:《中國社會保障制度的公平與效率問題研究》,《學習與探索》2008 年第1 期。而個體心理規律是由己及人:絕對量—群體內相對量—不同群體之間相對量。鑒于此,高質量的社會保障供給方式應該是“同步推進,不遺漏任何群體,力度上向弱勢群體傾斜”,不同群體之間的公平和群內的公平同步推進。分配倫理上,奉行弱者優先,畢竟弱勢群體之間的關聯轉化度和照護依賴度高。
在統分度上,協調好“生理性”與“社會性”的關系。不同群體的抗風險能力不同,保障方式和過程的“合理差異”恰恰是對起點差異的矯正,能實質性地推進結果公平。根據弱勢的不同成因,弱勢群體可分為生理性弱勢群體、社會性弱勢群體和區域性弱勢群體;生理性弱勢群體是弱勢中的弱勢,因為生理上的局限會從根本上限制一個人自主參與社會建設、融入社會發展的能力。②楊方方:《風險傳遞視角下弱勢群體的共同富裕之路》,《學術研究》2022 年第9 期。比如在養老保險模式和待遇上,應淡化社會性區別,強化生理性差異,在保持基礎保障模式一體化的基礎上,應根據生理差異,調整待遇計算方法、領取資格等。
另外,在供給內容和形式上,豐富、多元化能更好地匹配個體化差異的需要,產生更多的積極的心理感知;自主選擇權越多,心理能量越大,應在第二、第三層次的社會保險以及社會福利中給予個人更多自主選擇空間;“雪中送炭”先于“錦上添花”,優先幫助需求最緊迫的人,并避免以居高臨下之姿誤判弱勢群體的需求,這不僅是人道事業的核心原則,也是福利效用最大化的現實要求。提高社會保障的實用性,也能從根本上減少勞動市場中的邊緣群體的相對剝奪感,提高社會保障的社會遵從度。
2.運行“簡于形”
社會保障的充分履行、完全落地過程中,各個子系統、項目運行原則之間的自洽性與不同子系統、項目之間的協調性同樣重要。可以說,運營過程存在更多心理敏感點。但從參保者角度看,手續、流程越簡約則服務質量往往越高。“精于心、簡于形”的背后恰恰是充分的尊重、信任和用心良苦的設計以及強大的信息整合能力、技術支撐等。③楊方方:《慈善力量傳遞中的義和利:相融與相生》,《社會保障評論》2019 年第4 期。以老年人和殘障人士為例,如果《老人年證》《殘疾人證》能與身份證合并當然更便捷。而支撐這份便捷的是強烈的服務意識和復雜且周密的信息系統整合。運營過程中如下一些點也值得說明。
低保資格審核流程應“隱性化”。社會救助是“亡羊補牢”,提供生存保障,對遭受各種挫折的人進行精神修復,從現有政策和實踐來看,低保資格審核環節流程復雜繁瑣,加劇了申請者的精神消耗,也加劇了“關系保”“人情保”的橫行,低保資格審核在一些地方成了考驗人際關系和兌現社會資本的環節。“越窮越光榮”相當程度上是“公示、實際生活監督、民主評議”等一系列社會動員式程序下久經鍛煉的結果。應全面提高行政管理能力,完善信息整合和智能甄別機制,在保證及時、高效的同時尊重申請者的尊嚴、傳達人文關懷,不破壞社會和諧的同時維護制度威嚴。
基金結余偏好比收不抵支更值得警惕。不同的保障項目化解的風險性質不同,不同項目的基金遵循的平衡原則也有差異。無論是遵循生命周期平衡、逆經濟周期平衡,還是年度平衡,基金結余都不是越多越安全,更不是越多越好。從社會保障價值的實現途徑來說,基金結余偏好遠比收不抵支可怕。社保基金收入是手段,社保支出是目的,社會保障的內在價值是通過支出實現的。“收不抵支”可能會使社會保障目標打折,而基金結余偏好則可能令社會保障的內在價值背道而馳。如果基金出現超常規結余,應從兩方面反思:財務平衡原則是否失當,繳費負擔是否過重及支出門檻是否太高。
社保權利有救濟、有保障。一是社會保障權利始于法定。從法理上言,社會保障屬于旨在促進社會利益最大化的社會法,其對弱勢方實行傾斜保護原則,立法導向早已從“義務本位”走向“權利本位”。法律是社會保障權利正當、有力的載體,法律生效之日即社會保障權利產生之時。二是社會保障權利成于獨立性。權利的獨立性意味著每項權利都有獨自的享受標準和罰則體系,不應與其他系統捆綁,道德也不能凌駕于社會保障權利之上。無所謂“好人”和“壞人”,任何處于疲憊、困境的人都有在社會保障場域中“充電”的權利。三是社會保障權利終于救濟。無救濟就無權利,應健全權利救濟機制,完善行政復議、調解、仲裁和司法等各種救濟機制,其中司法救濟是最重要的救濟,是社會保障權利可訴性保障。
另外,在社會保障監管上,應該遵循開放、充分溝通的原則,開放程序遠比封閉的程序更能產生積極的心理感受。當參保對象的知情權、參與權被尊重,存在感和社會責任增強,人力成長內驅力就會被激發。
“心安”到“心動”的轉化過程模式難以捉摸,取決于每個人即時性的心理、情緒和對自身人力水平的感知,也取決于長期形成的精神可塑性,即精神世界的開放度和敏感度,故轉化結果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可以說,在這個環節,社會保障更加被動,因為精神力量的形成過程“天馬行空”,精神可塑性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既往包括社會保障在內的多個系統在人力成長上的綜合積累和沉淀。精神力量的產生既漫長又意外,量變到質變可能是漸進的路徑,也可能在某一時刻被外部的火苗瞬間點燃,瞬間頓悟。精神可塑性既與物質基礎有關又超越物質;既與先天特質有關,又受環境影響。但這并不意味著社會保障在這一環節束手無策,畢竟當下社會保障供給的人力改善效果和精神引領作用會影響參保者未來的精神可塑性。積極地看,“天馬行空”即“海闊天空”,孕育著無限可能。雖然社會保障與精神力量的連接隱秘且脆弱,看似留給社會保障的可塑“窗口”不大,的確非常考驗社會保障的精神能量。但同時也要積極地看到,在持續輸出、穩定供給和廣泛覆蓋等時間、空間因素的“加持”下,基礎性制度的觀念引領力量不容小覷。
社會保障應舉起盡可能多的精神“火把”,聚沙成塔、積少成多,形成累積效應。理念先行,高質量社會保障制度設計應植入更多精神因子,如公平正義精神、生命平等精神和風險意識等,用精細化的制度設計在實現自身目標的同時為其他系統提供互動機會,傳達先進的人性觀、文明觀和發展觀,全面、動態地貫徹以人為本理念,為人力成長和發展提供隱秘而又堅實的精神支點和廣博的理念感知空間。通過科學、智慧、精細的制度設計讓社會保障成為喚起精神力量的“火苗”、孕育精神力量的平臺和通向生命平等、性別平等、職業無貴賤、尊重弱者等先進理念認知的接口。如圖3 所示。

圖3 社會保障的精神因子與理念接口
社會保障根制度的特性決定了其能與多系統進行互動并在互動中相互塑造。社會保障的先進精神和理念無疑也能帶領其他系統進步,如通過自身結構的不斷優化和運作精細化發揮示范作用,以越來越強的社會觀念引領能力提升其他系統優化的壓力和動力。①楊方方:《風險流動視角下的弱勢群體與共同富裕路徑》,《學術研究》2022 年第9 期。可見,社會保障質量提升、力量壯大的過程就是社會保障與其他系統相互促進、共同提升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