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浮標，亦人生（十一）
——女釣手

文/黑龍江·修漂六木

這些鲇魚為了一口吃的，吞了釣魚人的鉤，當它們發現自己上當時，把胃都吐了出來，結果還是丟了性命。那一個個白花花的魚胃外露嘴前，極其慘烈。當時我很困惑，我釣魚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得到這條魚嗎？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魚，下網豈不更好？

朝水來時淹沒一切，潮水退去的時候才知道哪塊是石頭。下崗潮席卷了整個地區，鳳九下崗了。回到社會上的鳳九就像一個被拋進大海的漂流瓶，漫無目的地漂著。沒了經濟來源，以前的小脾氣也沒了，鳳九變得乖巧可愛，我在她面前終于多了幾分發言權。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夏天就到了。夏季最適合野外釣魚，不僅魚兒活性高，吞食迅猛，溫度也適合人們走向戶外。帶上帳篷和爐子，有鳳九相伴、做飯、收拾漁具，想想都覺得美。

說來也巧，我這兒正想著去釣魚，一個釣友的蘆葦浮標壞了，送到我這兒來修理，他向我透露了一個信息：鏡泊湖的江山嬌出魚了，昨天他在那兒釣了二十多斤鯽魚。這消息對釣魚人來說簡直太勁爆了，修好浮標，送走釣友后，我拽上鳳九連夜開車直奔江山嬌。鳳九也挺興奮，自從不上班了，她也喜歡上了釣魚。

開到江山嬌還不到晚上9點，我們在村里一處有路燈的地方停車，我的車后座鋪平了就是一張床，若有取暖設備，無異于低配的小房車。早上天剛放亮，我就把車開到湖邊，鳳九還沒起來，我已經把釣位選好了。我把兩袋老壇玉米、一袋顆粒餌、一袋小雞飼料混到一起，加水攪拌后握成團打窩子，釣具是5.4米魚竿，綁“3.5+2.5”線組，搭配一支長60厘米、吃鉛3.8克的浮標，去鉤調6釣2，釣餌用泡過的玉米粒。一切準備就緒，只待大物來訪。拋竿入水，浮標翻身站立，幾乎感覺不到二次擺幅停留的動作，我雖然釣2目，但鉤餌應該處于半躺底狀態。這個季節小魚遍布各個水層，多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所以我選擇釣得鈍一點兒。

可能是剛打窩的緣故，魚一直沒來。“六哥快來吃飯，一會兒涼了。” 釣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鳳九把早飯做好了。

“好。”我隨口應了一聲，身子卻沒動，雙眼不舍得離開浮標。都說早晨魚口兒好，可我一條都沒釣到。

又過了一會兒，鳳九見我不動，把飯端到我跟前，輕聲說道：“六哥，快吃飯吧，一會兒涼了。”我接過鳳九手里的雞蛋面，眼睛仍不離開浮標。 “你瞅你，眼睛都快掉水里了。” 鳳九在旁邊絮叨著，我還是沒理她。

吃完飯時，魚鉤已經在水下一個小時了，浮標一動不動。我提竿換餌，一鉤掛顆粒，另一鉤依然掛玉米。再次拋竿，浮標有些輕微動作，許是小魚在鬧鉤。又過了一會兒，浮標輕微下頓半目，我果斷提竿，中了，心里別提多激動了。這條魚手感挺沉，但掙扎力不大，當魚被我提離水面時，湖面留下一溜兒死去的小麥穗子。我定睛一看，才看清鉤上倒掛著一條鲇魚，魚鉤掛在魚尾巴上，魚嘴里還在往外吐著死去的小魚。估計是小魚在鉤邊啃餌時，鲇魚伺機抓小魚，尾巴掃到魚線上，讓浮標動了半目，被我順勢掛了上來。由于是倒著拽上來的，加之鲇魚有遇到危險把胃里的食物吐出的習性，所以水面上漂了一溜兒死去的小麥穗子。

這條鲇魚的出水讓我想起多年前的一樁往事。當時我還不會釣魚，幾個朋友拉我去蓮花湖的四站村去玩，我學著老釣手的樣子在湖邊下了一排夜鉤——一個繞線板上面纏繞30多米魚線，線頭處綁一枚大號魚鉤，再綁兩個螺絲當墜子，岸邊要插上竹條，將蚯蚓掛鉤后拋入釣點，線板這端綁在竹條上。

當晚，我下了十多副夜鉤，只等次日來起魚。起魚那一幕讓我終生難忘——每個竹條面都漂著一條死鲇魚，鲇魚嘴里都吐著白色的魚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魚也如此。這些鲇魚為了一口吃的，吞了釣魚人的鉤，當它們發現自己上當時，把胃都吐了出來，結果還是丟了性命。那一個個白花花的魚胃外露嘴前，極其慘烈。當時我很困惑，我釣魚的目的是什么？是為了得到這條魚嗎？如果只是為了得到魚，下網豈不更好？我沉思了好一陣，釣魚目的不只是為了得到一條魚，還有寄情山水、檢驗釣技，和大魚不期而遇，體驗搏大魚的快感。那天，我把夜鉤全部剪斷，發誓再不用這種方法釣魚。可是今天，當我把鲇魚掛上來的時候，我突然想，那些沒被這條鲇魚吃掉的麥穗魚會不會感謝我，自然界的生存法則是適者生存，鲇魚這次運氣差，被魚鉤掛上了，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忽然覺得今天這魚釣得太累，我回頭喊鳳九。鳳九這時已經收拾好碗筷，聽見我喊她，問我啥事，我說你來釣會兒，我有點兒累了。

鳳九一邊往這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說，六哥今天咋了，咋還不釣了呢？

接過魚竿，她問：“六哥你釣幾目？”

我回答：“釣兩目，你看著釣吧！”

鳳九打了兩竿，說道：“六哥你咋釣這么鈍呢？”

我也沒搭理她。

鳳九來回調整浮標，又拋了幾竿。不一會兒，一個向上的“火箭口”出現了，浮標躥了上來。鳳九趕緊提竿刺魚，姿勢堪稱完美，可惜沒釣著。她趕緊換餌，再次拋竿入水，隨即緊握魚竿，緊盯浮標，生怕錯過微弱的動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下靜止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浮標再次出現“火箭口”，鳳九趕緊提竿刺魚，還是沒打到。

浮標為啥向上呢？3.8克的浮標，小雜魚也拽不動啊！我對鳳九說，水下一定是大魚。鳳九點頭，將浮標向下捋1目，再次拋竿入水。浮標到位后，可見緩慢的擺動，這絕對不是小魚鬧鉤的標相，鳳九聚精會神，已經做好了提竿準備。

也許是水下的大魚經不起魚餌誘惑，浮標又一次上頂，鳳九毫不遲疑，立即抖竿刺魚，中了，這回刺中了！水下大魚奮力躍出水面，隨即撲通一聲砸出一個大大的水花。還好我的魚竿比較護線，如果用硬竿，這么大的野生魚躥高，肯定拉斷魚線。野生魚的確生猛，4斤左右的魚左沖右撞，拽得魚線嗡嗡作響。鳳九雙手抱著魚竿，激動地喊著：“六哥，六哥，快來！”

（老柳 繪）

我趕緊上釣臺，接過魚竿，心想第一下你躍出水面就注定跑不掉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折騰個啥，要么竿折線斷，要么你上岸。不得不說，野生魚釣著確實過癮，若是同樣大小的養殖魚，兩個回合就能拽上來，這條魚已經十多分鐘了，還是不出水，不過力道還是明顯減弱了。又戰了兩個回合，大魚終于把頭露出水面，吞了兩口風，一翻身又往水下扎，此時的鳳九已經備好抄網，大魚再次被我拽到岸邊時，被鳳九完美地抄入網里。細看這條大魚，不僅個頭兒大，而且非常漂亮，它脊背黑得發亮，往下是從魚頭至魚尾貫穿魚體的一道分界線，下面是金黃色的魚腹，美極了。回家后稱量，這條魚重2.3千克。

收獲大魚之后，鳳九就霸占了釣臺，我只能在一旁另選釣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