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馬 難說再見

黃舸

2018世界杯預選賽上，利馬（右）頭球攻門。

在1998年6月，伊迪芬斯·利馬即將和隊友們前往法國，與巴西進行友誼賽。那是利馬代表安道爾國家隊登場的第三場比賽，很多人認為安道爾輸定了。利馬笑著回憶說：“我的老師也覺得這是個荒唐的主意。我記得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我大吼大叫。他告訴我：‘你們去哪里干什么？完全是自討苦吃，會令整個國家難堪的。當時我才18歲，不明白他為什么沖我發火。這是我的錯嗎？后來他道歉了。”

今年9月，在瑞士主場對安道爾的歐洲杯預選賽中，43歲的利馬最后一次代表國家隊披掛上陣，他為國家隊效力長達26年。當利馬摘下隊長袖標時，瑞士和安道爾球迷都為他起立鼓掌。這讓利馬感到非常自豪，“我聽到有人說，你讓我們了解了安道爾。”

從安道爾、希臘、西班牙、瑞士、意大利到墨西哥，利馬曾經征戰過6個國家的聯賽，踢過包括守門員在內的所有位置。利馬共137次代表安道爾國家隊登場，不僅是球隊歷史上出場次數最多的球員，還是最佳射手。他說：“我親眼見證了安道爾國家隊的成立，也看到足球運動在這個國家發生了哪些變化。”

1997年6月，在安道爾客場挑戰愛沙尼亞的友誼賽中，年僅17歲的利馬完成了他在國家隊的首秀。“那是安道爾國家隊歷史上的第二場比賽，我們對國際賽事一無所知。當時，安道爾只有一支征戰西班牙乙級聯賽的俱樂部球隊，足協不得不想方設法組建國家隊，但只能從大約25名球員中選人。

安道爾沒有足球傳統，全國大概只有3萬到3.5萬人持有護照。利馬說：“我也沒有護照，因為在安道爾居住還不到20年。如果沒有歐足聯的特別許可，那支國家隊根本組建不起來。安道爾國家隊就像一個大家庭，隊內既有十幾歲的孩子，又有30多歲的球員，大家彼此關照，關系非常好。我們在愛沙尼亞待了10天，一起逛街，在電話亭外排隊，等著打電話回家。我們都對有機會參加國際賽事感到興奮。”

在庫雷薩雷進行的友誼賽中，雖然安道爾1比4不敵愛沙尼亞，但利馬打進了一球。他回憶道：“遺憾的是我找不到任何比賽錄像。記得我在一次反擊中全速奔跑，看到對方后衛跑過來阻擋，于是我想射一腳吧。那是安道爾國家隊歷史上的首個進球，我永遠不會忘記。”

安道爾與巴西隊的比賽更令利馬難忘。“我們的巴西籍教練米盧里爾·馬塞多提議安道爾與巴西踢一場友誼賽。我們都覺得他的想法太瘋狂，巴西人甚至不知道安道爾在哪兒！我們乘坐飛機去了巴黎，入住的酒店距離球場只有幾個街區，很多道路被關閉了，到處都是球迷。在球員通道，我們看到了羅納爾多、羅伯特·卡洛斯、鄧加、塔法雷爾和里瓦爾多。我還記得當卡洛斯準備主罰任意球，我笑著沖他喊道：‘別太大力！如果他使出全部力氣，我們根本沒法防守。巴西隊3比0獲勝，才贏了我們3個球。那是巴西隊在1998年世界杯前的最后一場熱身賽，他們后來打進決賽，但輸給了法國。”

利馬說：“拿下世界杯冠軍后，法國隊第一場比賽的對手就是安道爾。在巴黎，大約9萬人觀看了我們與法國隊的比賽，半場結束時比分是0比0。就連法國媒體都寫道：安道爾比巴西更頑強！最終，法國隊只是利用一次點球機會1比0小勝。從那以后，我們的心態發生了巨大變化。既然跟巴西和法國都交過手了，我們誰都不怕。”

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利馬防守過幾乎所有頂級球星，除了梅西。“我跟國際足聯的人說過：如果你們打算舉辦一場傳奇賽，記著告訴我。”在利馬登場的137場國際比賽中，安道爾國家隊只獲得了6場勝利，但他認為，球隊每次進步都值得慶祝。

利馬認為：“我們曾經以0比6的比分輸給俄羅斯、烏克蘭、英格蘭和比利時，他們可都是強隊。沒辦法，我們必須承認與對手的實力差距。在某些比賽中，我們全場手忙腳亂，感覺就像在即將沉沒的泰塔尼克號上排水。無論如何，我們始終抱有希望。也許我手頭只有一把水槍，但只要瞄準敵人的眼睛，說不定也能造成殺傷。在足球比賽中，世界上最糟糕的球隊也有機會贏球。”

2017年2月，安道爾在一場友誼賽中2比0輕取圣馬力諾。賽前，兩支球隊連續不勝的場次分別達到86場和74場。利馬回憶說：“當時，我緊張得簡直吃不下飯。圣馬力諾是跟我們水平接近的對手，如果我們主場不敵圣馬力諾，我該怎么解釋？相比之下，如果我們在溫布利球場輸給擁有貝克漢姆、杰拉德和蘭帕德等球星的英格蘭，人們更容易接受。”

幾個月后，安道爾在世界杯預選賽中1比0擊敗匈牙利，那也是利馬在正式比賽中的首勝。“我們只用一次射門就進球了，賽后我激動得痛哭流涕。自從我首次入選國家隊以來，我們還從未在正式比賽中贏球，感覺就像受了詛咒。為了那場勝利，我等了整整20年。”

安道爾國家隊有很多兼職球員。“有人在銀行工作，隊中還有消防員和警察，只要走進球場，我們就會像職業球員那樣踢比賽。與明星球員相比，我們離普通人更近，有時我甚至覺得自己就像一名場內球迷。在人才儲備方面，我們太受限了，但我們總是在比賽中拼盡全力。”

利馬代表國家隊登場的最后一場比賽，對手是瑞士。“沙奇里曾經問我打算什么時候退役，我告訴他：‘放松點，下次跟你們踢完比賽我就要退役了。當扎卡和羅德里格斯跑過來跟我擁抱時，我感覺自己得到了認可。每個人都站起來鼓掌，我的家人也在看臺上。我很感動，因為我從來不是球星，但這種歡送方式非常特別。有人說我就像安道爾的一名大使，這讓我感到驕傲。”

利馬說：“我收藏了許多球星的球衣，如舍甫琴科、萊萬多夫斯基、貝爾、范佩西、羅納爾多和姆巴佩。當我看著這些不同年代球星的球衣時，就能感受到歲月的流逝。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有人會打破我的紀錄，到時候我會祝賀他，和他合影。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過去26年里的奇妙旅途。”

責編 陶莽

利馬（左）與隊友擊掌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