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偉方

30多年前,我從一個貧困的小山村來到武漢上大學(xué)。那時候,不口饞四季美的湯包、老通城的豆皮;不眼紅金利來西服、佐丹奴夾克。只是每每逛書店,碰上一兩本心動的好書,看罷封底的定價后又不得不放回書架,這種“掛眼科”的滋味才真正讓人不好受。
學(xué)校的圖書館是校園中最高層最莊嚴(yán)的建筑,永遠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只是其中的藏書著實有些“落伍”,大多是兩三年前的。所以,書店里那清新的油墨香格外具有誘惑力。平日里,晚飯過后,信步踱出校園,滿天落霞中,“都樂書屋”已在招手了。書屋只有十多平方米,但所進的書極有品位,有“書之精品屋”的美稱,在此流連的多是武大、華師附近高校慕名而來的大學(xué)生。而每逢星期日,我或去中南的外文書店,或去民主路的教育書店,一泡就是大半天。想買的書不少,但下定決心買下的總是一些“五角叢書”之類的小冊子。
大約是在大三時的某一天,校門口不遠處,又一個書店——“知新書店”開張了。“知新書店”取“溫故而知新”之意。書店老板是個頗有文化涵養(yǎng)的人,經(jīng)營也很有特色:不僅賣書、租書,而且還可以以書換書。當(dāng)然,店老板的眼光很挑剔,如果你妄想以次充好,拿一些夠不上檔次的書去交換是不會得逞的。這樣,許許多多好書匯集在該書店,書店很快成了我們這些囊中羞澀的窮書生的樂園。花上九毛錢的租金,就能讀上讓自己心馳神往的名著,真是快哉!
臨近畢業(yè)的一天,在“知新書店”,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一本精裝的《泰戈爾散文全集》。泰戈爾,在我心中占有太大太大的分量,自己發(fā)表于全國十多家報刊的上百篇散文詩作,無不受到這位印度詩人的啟迪。看看書價:十五元。我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反復(fù)掂量幾天,最后還是忍痛將自己珍藏的一本《詩美學(xué)》作了交換。
參加工作后,雖然收入不高,但只要遇上自己喜歡的書,無論如何是要慷慨解囊的。窄小的居室漸漸成了書的天地,同時也就更加懷念我那本留在了“知新書店”的《詩美學(xué)》。于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來到了久違的“知新書店”,一看還在,我立刻沖上前,緊緊抓住它,從書店里贖回了這本離開我一年多的書籍,就像找回一個失散很久的孩子。
在窮困的歲月,能夠想方設(shè)法地找書讀;在較寬裕的日子,沒有沉醉于燈紅酒綠,仍然癡迷于讀書。這是我永遠的驕傲。
(湖北? 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