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城（組詩）

孫大順

振風塔

夜色彈琴，風加了進來。安靜的街道

怒放的月季，舒展的香樟，不動聲色的路燈

也加了進來。綿延的丘陵還在路上

江水、星星，振風塔和我都在曲子里

最后出場的是一只蟋蟀

它是今晚的樂隊指揮

我已等不及了，我要陪古老的振風塔

在如鏡的江面上下棋

一起找回失散的年代，一起守著一條大江

守著江北的古城，守著我最后的地址

我要去的地方

我走得很慢，要把二十年的時光

均分在路上。時間像

石縫間的小草，在記憶里尋找出口

像多年前一樣，我很快成為

這條支路的一部分

一切都變了樣，又似曾相識

一座拆了一半的老房子

還在苦苦尋找自己另一半

一定有隱秘的花草

還認得我，隔著零亂的記憶

我還能找到它們存活的樂園

行人，車輛，借枝條搖動的風

都是虛幻的背景

人間增加了嶄新的磨損

我和一塊熟悉的水塘

都在努力，適應新的空缺

突然有些遲疑，我怕在要去的地方

會遇到一個不一樣的我

女兒嶺

讓我成為它的一部分

容我不動聲色地返回，慢慢地

把前世和今生，還給柔腸百結的山林

還給押韻的春天

還給遲早要敲門的女兒嶺

愛與思念，在古道上閃過

要怎樣給白云，塞個紙條

要怎樣把歲月丟掉的部分撿起來

交給分行的人間

交給七十年后，輕輕哭過的你

你站過的地方，燕子和蝴蝶還在

萬物有序，那些隱姓埋名的

石頭還在。那時，我早已消失了

但我寫過的女兒嶺還在

在一首短詩里，彩排過后

不能落地的暮色還在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