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綠色發展，無鉻鞣制勢在必行

文 四川/黃良瑩

這幾年中國皮革行業日子過得很不容易，先是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出口美國的商品（包括皮革制品）加征高關稅，拜登政府又繼續全面遏制中國發展，緊接著又是三年疫情，導致產品出口訂單轉移，消費能力減弱，外貿依存度較大的中國皮革行業一度跌幅超兩位數，2021 年才開始緩慢恢復，及至今日大多數皮革企業尚未恢復元氣。在這種背景下，我們迫切需要共同探討、尋找中國皮革行業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天然真皮制品仍是消費者最喜愛商品

全球經濟衰退，消費能力減弱，消費者“只買必須的”，對偏愛真皮制品的興趣也有所減弱，加之新興材料興起，讓消費者有更多的選擇……在多種因素迭加下，全球皮革行業近年增長乏力。但這并不能說明皮革行業已成為淘汰的夕陽產業，更不是真皮制品不再受消費者青睞。

皮革行業的最主要原料——動物皮，是來自肉類和乳制品行業的副產品，如果無法被制革行業妥善加工利用，動物皮這一寶貴的資源只會變成污染環境的廢料。將動物皮通過先進技術化腐朽為神奇，加工成用于裝扮人們生活的皮鞋、皮衣、皮包、皮沙發等各類皮革制品，既減少了環境污染，又創造了就業機會，還增加了產品價值，所以，皮革行業是伴隨人類發展的永久產業。

當前中國皮革行業遭遇的困境既有外部環境因素和全球疫情的影響，也有行業內部產品迭代加快、去庫存需要時間等因素的影響。總之，這是一個正常的經濟發展周期性影響的結果，并非是皮革產業被時代淘汰。

與中國皮革行業不景氣相反的是，許多國際知名品牌則加大與天然皮革制造商的合作與投入，讓業內人士提振了信心。

華為2022 年9 月上市的Mate50 手機有一款RS 保時捷高端手機，外殼系精選歐洲小牛皮革制成，這種皮革由興業科技公司生產提供。頂配機型售價12999 元，擁有兩款真皮保護套手機殼，售價分別為999 元和1999 元。

2022 年10 月，意大利奢侈品公司普拉達（Prada）集團宣布：已收購托斯卡納制革廠Superior SpA 43.65%的股權，以強化對其供應鏈的控制。事實上，Superior 于2014 年就曾收購位于法國利摩日地區的一家專門從事羊皮革生產的制革廠。

也是在這個月，法國奢侈品巨頭路易威登（LVMH）集團旗下工藝部門 LVMH Métiers d'Art 宣布:對意大利著名的制造商進行兩項重大投資，收購珍稀皮革制革廠Ally Projects、獲得高端皮革成衣制造商Robans 部分股權。

早在10 多年前，LVMH 集團已收購了四家制革企業。2011年，收購成立于1950 年的Heng Long制革廠；2012年，收購Tanneries Roux，這是一家創立于1803 年的公司，是法國為數不多專注于牛皮鞣革的制革廠之一；2015 年，收購西班牙制革廠Riba Guixà 部分股權，這是一家以Entrefino 羊羔皮加工處理技術而聞名的公司；2020 年，收購意大利制革廠Masoni 部分股權，這家公司成立于2001 年，專注于牛皮鞣革。

2022 年1 月底，寶馬集團宣布加入皮革工作組（Leather Workig Group），旨在選用以更加環保及可持續方式生產的皮革。Leather Workig Group 成立于2005 年，由皮革產業鏈的相關方組成，涉及時尚、配飾、鞋類、家居用品、室內設計，現拓展至豪華汽車領域。

丹麥鞋履及皮具品牌愛步（ECCO）追求真皮和舒適。ECCO品牌故事：做一雙好鞋先從皮革開始。2021 年推出的運動休閑鞋健步2.0 系列售價在2000 元以上，市場銷勢很好。

伴隨科技進步，出現了自稱可以與真皮革媲美的超纖革、科技皮等合成皮革，讓消費者有了更多的選擇。但事實上這些材料都不具有天然皮革的質感。消費者在使用了這類材質產品后就會發現，真皮制品的性價比遠遠高于合成皮革產品：一個真皮箱包一代人使用后還可以用，一個真皮沙發坐了一輩子還在坐，一雙真皮鞋穿著十幾年后，依然舒適、合腳，還可以穿，而這些都是超纖革和科技皮產品無法企及的。

天然真皮材質永遠是耐用、高檔、品味和奢侈品的象征，且因為歷經歲月而承載了人們對逝去時光的美好記憶。由此可見，并非是消費者不需要真皮制品，而是科技進步讓消費者有了更多選擇，這就要求真皮制品的制作、設計要適應社會發展，使其成為既可以滿足消費者彰顯優雅品位、展現時尚風采的心理需求，又兼具舒適性、耐用性、生態環保等性能。

◆生態環保是實現可持續發展必由之路

隨著時代的不斷進步，人們會越來越重視皮革和毛皮制品的內在質量安全。目前，皮革和毛皮產品大多仍采用鉻鞣劑進行鞣制，但若鞣制工藝控制不當或受后期儲存環境等因素影響，鉻鞣皮革和毛皮產品中可能存在六價鉻含量超標的風險。

六價鉻化合物（超標）可以通過皮膚、汗液、呼吸道和消化道被身體吸收，影響細胞的活力，對消化道與呼吸道產生致癌、致病變等作用。因此，國內外都出臺了更加嚴格的標準、法規。

盡管除了GB 30585-2014《兒童鞋安全技術規范》對皮革材質中的六價鉻限量要求≤10 mg/kg，國內尚沒有對皮革制品中六價鉻限量設定其他強制標準，但中國皮革協會《真皮標志生態皮革產品規范》對皮革中六價鉻限量要求≤5 mg/kg，而被譽為中國版REACH 的GB/T 39498-2020《消費品中重點化學物質使用控制指南》，對帶皮革的產品和接觸皮膚的皮革產品中的六價鉻含量的控制，建議是＜3 mg/kg。

歐美等國家對皮革制品中六價鉻的限量基本上也是3 mg/kg，但最近幾年，有跡象表明，相關限量要求出現越來越嚴的趨勢。如2021 年初，國際標準和歐盟標準研討會提出一項提案，未來5 年內將把現行的EN ISO 17075-2:2017 中六價鉻的限量由3 mg/kg 調整為更加嚴格的1 mg/kg。盡管該項提案頗具爭議性，且皮革行業代表提出了相關建議和證據，包括缺乏適合的測試方法，以及沒有證據表明該提案的必要性或益處，但該提案仍然被提交歐洲議會并進入審議批準程序。

2022 年8 月30 日，國際皮革工藝師和化學家協會聯合會（IULTCS）秘書處聯合其全球會員和來自行業的科學家呼吁歐盟立法重新考慮擬議的皮革化學品有關限量問題。據了解，歐盟委員會在復函中僅表示非常重視，歡迎IULTCS 尋求針對皮革制造產生有害物質的替代產品的探索工作，并強烈鼓勵其在限制目錄編制期間以及隨后的意見征詢階段，提交有關影響和替代品的信息。這一信息對于決定限量以及建立過渡期至關重要。

近年來，許多公司因其皮革產品中涉嫌含有六價鉻而收到“60 天違規通知”。截至2022 年5 月18 日，加州65 提案發布了10 份“60 天違規通知”，指控一些品牌和零售商在加州銷售含有六價鉻的產品，這些產品包括但不限于皮革、鞋類、皮革手套。

近期，在第一個關于鞋類六價鉻含量超標的和解協議判決中，加州環境健康中心認為，用于制鞋的皮革在某些情況下會使消費者接觸到六價鉻，這是第65 號提案中列出的化學物質。解決方案要求重新生產相關產品，并規定所有用于鞋類的皮革必須是無鉻皮革。

歐盟是全世界環保法規最為嚴格的地區之一，而隨著歐盟相關法規的日趨嚴格，其已成為我國出口產品遭歐盟非食品產品快速預警系統（RAPEX）通報召回的主要原因。據中國皮革網（www.chinaleather.org）發布的信息顯示，僅2022 年以來，RAPEX 就發布了兩起針對中國產童鞋產品中六價鉻超標的召回通報，分別為希臘（2022 年第36 周）、德國（2022 年 第 33 周 ）就CROCODILINO 牌兒童皮鞋、Magnus 牌兒童涼鞋進行通報，其中皮革材質中的六價鉻含量測量值分別為8.8 mg/kg、5.6 mg/kg，均不符合REACH 法規規定。

為進一步強化重金屬污染物排放控制，有效防控涉重金屬環境風險，生態環境部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重金屬污染防控的意見》（環固體[2022]17 號），將鉛、汞、鎘、鉻、砷五種重金屬污染作為防控重點，涉及皮革鞣制加工業等6 個重點行業。

亭江技術人員深入制革企業指導新產品研發。

2022 年3 月28 日，生態環境部發布《關于加強排污許可執法監管的指導意見》（環執法[2022]23 號）。將排污許可證作為生態環境執法監管的主要依據，加大對無證排污、未按證排污等違法違規行為的查處力度。

按照目前的環保政策，含鉻皮革廢料應委托具有資質的專業公司處理，處理1 噸的費用大約3000 元左右。一個中型制革企業僅此一項費用每年500 萬元以上，導致成本增大、利潤減小，嚴重削弱企業再生產和市場競爭力。更為重要的是，政府對危廢產生、收集、貯存、運輸、利用、處置全過程都有嚴格的管控要求，一但違犯管理辦法，輕者要接受經濟處罰，重者會被刑拘或判刑。

中共二十大報告中專章談到綠色發展，尤其是強調要堅持打好凈水保衛戰、加強土壤污染源頭防控，這其中也涉及到對包括鉻在內的各類重金屬污染源的防控。

面臨越來越嚴的六價鉻防控政策、法規，主動尋求轉型，積極探索應用更加經濟可行的無鉻鞣制工藝技術，未雨綢繆、與時俱進，無疑是行業、企業共同的責任。

◆進入行業“藍海”才能改變企業命運

采用鉻鞣工藝不僅會因為處理含鉻皮革廢料而導致制革企業生產成本增加，企業還要面對難以處理鉻鞣、復鞣工藝產生的含鉻廢水及其含鉻污泥、殘渣的難題。而如果制革企業不是選擇坐觀其變，而是主動在“危”中尋“機”，外部困難環境反而可以為企業發展帶來機遇。

由于環保壓力和消費者對皮革制品提出更健康、更舒適的要求，無鉻鞣制材料及應用工藝自然成為國內外科技研究的熱點，先后有多家公司研發推出過無鉻鞣劑產品。但是，使用這些產品鞣制的皮革要么收縮溫度過低，要么性能與鉻鞣革相差甚遠，要么材料、工藝不配套……相關產品及其技術鮮有在制革行業實現產業化成功應用的案例。

由四川大學石碧院士團隊承擔完成的“十三五”國家重點研發計劃“生態皮革鞣制染整關鍵材料及技術”項目成果：TWLZ、TWS 無鉻鞣劑及其配套染整材料，已被國內多家制革企業作為開發無鉻生態皮革產品的首選關鍵材料，并實現產業化應用。

應山東一客戶之邀，經過亭江技術團隊駐廠幾個月的反復試驗，使用亭江的TWS 無鉻鞣劑生產的無鉻鞣鞋面納帕革白色革坯不僅耐光性達到4 級，完全符合客戶要求，而且產品售價高于鉻鞣革20%以上，現已正常量產。由于嘗到了生產無鉻皮革的甜頭，加之對亭江品牌和團隊的信任，該客戶又邀請亭江技術人員幫助開發無鉻鞣牛皮沙發革，小試出來后就讓客戶眼前一亮，比之前使用其他公司無鉻鞣劑鞣制的皮革的性能、效果好得多。

中原一家以外銷為主的客戶對無鉻鞣非常重視，成立“無鉻鞣專項課題組”，遍邀各無鉻鞣劑生產廠家來做試驗。從“芳香族合成鞣劑”“含硅鋁合成沸石鞣劑”等無鉻鞣劑，到亭江的TWST、WLZ 等等，各家都在此展示自己產品的性能，希望能得到客戶的認可。

亭江技術團隊針對該客戶提出的“具有鉻鞣綿羊皮相同的手感性能”的苛刻要求，經過多次試驗調整后，使用亭江TWS 非金屬無鉻鞣劑，成功試制出具有豐滿、緊實手感，收縮溫度高、染色效果好、皮坯強度好等特點的無鉻鞣革。目前該客戶的TWS 非金屬無鉻鞣綿羊皮革已銷往歐洲，并為企業帶來豐厚的利潤。

廣東一家客戶邀請亭江技術團隊幫助開發無鉻鞣非洲混種羊鞋面革。亭江技術人員以TWS、TWB 無鉻鞣劑產品為主鞣劑，經過兩年多不斷試驗（小試、中試、大生產試驗），反復調整工藝參數，終于試制成功客戶認可的無鉻鞣非洲混種羊鞋面革產品，并先后在該客戶國內和非洲的兩個生產基地同時產業化應用。

俗話說，沒有被淘汰的產業，只有被淘汰的產品和企業。產品和企業跟不上社會發展，不主動轉型升級必然要被時代摒棄。企業不僅要敢為人先，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企業，還要持續探索差異化戰略之路，才能不斷發現“藍海”，并從“紅海”駛向“藍海”。

◆推動綠色消費 助力行業循環經濟發展

社會發展到一定水平就會要求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不再以破壞環境為代價來發展經濟。從歷史發展規律來看，實現包括皮革制品在內的消費產品全生命周期綠色化是實現皮革行業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

無鉻鞣材料及工藝的研發方興未艾，正在逐步走向成熟，必然有更多、更好的產品和技術服務于制革行業。

2021 年全球首個關于無鉻鞣皮革產品團體標準T/XJPGSH 0001-2021《無鉻鞣皮革》在辛集市正式發布；2022年11月QB/T 5796-2022《無鉻鞣鞋面用皮革》行業標準已完成工信部報批。如今，無鉻鞣就是皮革行業的風口，就是行業的“藍海”，就是彎道超車的歷史機會。

雖然推廣應用無鉻鞣制技術是大勢所趨，但現在還未形成普遍的消費市場，這是因為鉻鞣皮革已經有100 多年歷史，要在消費者心目中構建全新的無鉻皮革產品的認知，了解無鉻皮革產品的特色、特點，建議政府及行業組織可以通過制定標準、法規、政策，加速推進國人消費理念的轉變，作為生產企業則需要跟上時代變化，積極捕捉發展商機，主動探索、掌握無鉻皮革技術，為市場提供豐富多彩的綠色無鉻皮革產品，以滿足消費者的不同需求。只有讓大眾認同無鉻皮革產品是更健康、更環保、更舒適的產品，積極引導、推動綠色消費，才能更好地促進皮革行業循環經濟健康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