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下來的時候

◎ 周養俊

早晨，剛打開手機，就有遠方的朋友打來電話，先問西安的疫情，然后又問最近寫了什么文章。

我說沒有寫。

他說：“閑著沒事兒，還不寫點兒什么？”

我想也是，這些天大門不出，小門不邁，閑在家里，怎么就沒有寫點兒東西呢？

過去在單位上班，一天到晚總是忙著，寫篇小文章也總是在夜深人靜之后。因為對文學的酷愛，點燈熬油的事情經常發生，過一段時間就有“豆腐塊”發表。退休了，閑下來了，不知為什么卻沒了積極性。

20世紀80年代初，我在西安市電話局辦公室當秘書。局長每天下午都到我辦公室里轉一圈兒，他有時端著一杯水，有時叼著一支煙，說了工作，還要拉些閑話。因為手頭事情多，總有干不完的活兒，我不想和他說話，他卻非要我放下手中的事情。

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就問局長為什么總有閑時間。

他愣了一下，反問我：“你是不是覺得局長就應該忙，不能有閑的時候？”

我怯怯地說是。

他“嘿嘿”一笑，說：“你這認識就不對了，如果我一天都忙得團團轉，那就是我這個局長沒當好。”

我不理解。

他問我：“你看咱們機關人都忙不忙？”

我回答：“忙啊，都忙啊！”

局長說：“這就有問題了，人不能總忙著。”

我問為什么。

局長說：“咱們有制度，有分工，有計劃安排，就應該分級負責，各負其責，如果科長干科長的，干事干干事的，各人干好各人的活兒，大家就都不那么忙了。你信不信？”

我忽然明白了，原來局長也應該有閑下來的時候。

我們這位局長是位又黑又瘦的老頭，工作的計劃性很強，每周一早晨開辦公會，總結、檢查上一周的工作，安排布置本周的工作。干完這些活兒，他就帶機關相關部門的管理人員下基層調查研究，以及時發現和處理生產、工作的問題。在他的帶領下，單位變化很大，大家都感覺工作輕松了，工余時間還可以打乒乓球、羽毛球、太極拳。

在這位領導手下干了幾年時間，我明白了不少道理，也學會了處理忙和閑的關系。這對我以后處理工作與生活、工作和寫作的關系都有很大幫助。

沒有退休的時候，有許多事都說等退休以后再做；沒有去過的地方，說等退休以后去；沒有見過的朋友也說等退休以后去拜訪。為什么呢？因為退休以后有充足的時間，由自己來支配。對于這些，我問過很多和我同齡的同事、同學和朋友，他們都曾這么想。閑下來確實是好事，可以讀書、習字、寫文章，可以旅游、觀光、交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可是，實際情況并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因為每個人的某一個年齡段都有具體的事情做，比如退休以后，有的人要幫兒女照看孩子，有的人要照顧有病的老人，有的人自己有病需要療養。什么時候能閑下來呢？也因為這些，許多人退休以后的計劃都少有實現。

是不是閑下來就一定能做一些事情？其實也不是這樣。回想我退休的這幾年，往往忙的時候還能寫點兒文章，真正閑下來反倒寫不出東西了。仔細琢磨，我覺得除了平時讀書不多、思考不深、準備不足之外，最主要的是心沒有靜下來。早些年，我曾聽一位作家說，他在喧囂的集市旁也能寫文章。問其原因，他說他是一門心思寫文章，至于別人干什么他根本就沒有注意過。這樣，外界對他就沒有任何影響。原來他在寫作的時候，只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只屬于他一個人。后來，我還聽朋友說，這位作家在上班的路上、出差的飛機上也不忘寫作，甚至在聯系工作等人的那一會兒，也會在香煙盒或者廢紙上寫東西。這個作家早已全國著名了，如果總結他成功的經驗，我想“心靜”應該是其中最主要的一條。

人都有閑下來的時候，如何用好這個“閑”呢？我想，首先是順其自然，不要人為地做什么規定；二是要心靜，任何時候都要心平氣和，一定要使煩躁的心靜下來；三是要有一個自己的計劃，參考執行。當然這些只是一己之見，凡事都應因人而異。

（常朔摘自《西安晚報》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