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取經人

◎ 聶學劍

小時候讀《西游記》，屬于一知半解。有個強烈的疑問：孫悟空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讓他直接把經取回來，多省事兒嘛。

后來，才明白必須要去親自走一遭的原因。佛祖如來說了，就是要東土取經人苦歷山川，受萬蟄千魔，這樣他方才知道珍惜這辛苦得來的寶經。唐僧師徒作為取經人，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才算真正一步步走過這十萬八千里的山山水水。

取經很苦。孫悟空很努力，沙僧很敬業，八戒也使盡全身本事，白龍馬一言不發只管向前。唐僧更是焦慮，一心只想投西取經。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走走停停，曉行夜宿，歷經十四遍寒暑。

這像極了我們的人生。每個人的人生旅途，都曾被規劃得很美好。但是，那條人生之路，總是有岔道，完全不像父母期許的那樣平坦。有太多的曲折和苦難，也有事前不確定的驚喜和幸福。

我們都是取經人。在取經的路上，我們經歷著無法復制、迥然各異的種種歷程。

有缺憾的才是人生。取經人苦苦奔波，一路西行，終于抵達靈山。佛祖沒有說什么，但原來說好傳給東土的寶經有三藏，為了苦心明志，唐僧更是被唐太宗賜字為“三藏”，可是，面見了佛祖，佛祖卻只是從三藏的經卷中，各揀了一部分，湊夠一藏之數，讓他們帶回東土。

誰跟佛祖去爭辯呢？他說只給一藏，就取回一藏吧。

我們的人生也是這般。小時候，常常被問起長大了做什么，我們有的要當科學家，有的要當醫生，還有的要當警察等。各種高大上的選項，很齊備。可是，長大了，我們與向往的那一項，卻可能陰差陽錯地擦肩而過。或者，真的選擇了那個職業，卻做得平凡到連自己都不愿提起。

即便如此，這一生，遭遇的也還是有種種曲折。

就像取經時，先是被索人事，連佛祖都默許支持。

再就是，取得了經，也離開了靈山，虔誠得見誰都磕頭，但還是接經當時不夠仔細認真，風一刮經卷，原來卷卷都是白紙。

只好再返回。鼓足勇氣去質問，人家對你說，那是無字真經，你們東土人，可能看不懂。

默默地再次送上唯一值錢的紫金缽盂。這回人家給了真經，帶字的那種。也算順利，還有金剛直接駕云護送。

可是，只走了一半，還在通天河西岸，卻被推下云端。

人生總是這樣。我們像極了那些取經人，人生總是不允許我們高興得太早。

老子說得真對。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然，還有更多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取經人到了八百里通天河岸，昔日馱他們過河的老黿聞聲趕到。他們將近對岸時，唐僧紅了臉，因為人家追詢當年他曾承諾過幫向佛祖提問的一個問題，師徒們把答應過的這件事忘到了天邊外。好吧，人家一側身，師徒們全都跌落水中，連同經卷。

每一位取經人，都被折磨得既謹小慎微，又豁達通透。低調，低調，再低調。寵辱不驚，平靜如常。

其實，細細想來，我們都是取經人。

所謂人生，就是那西行取經路。全部的人生，就是這一漫漫征程。山一程，水一程；有哭，也有笑。最終，是不是取到真經，甚至也不重要。值得珍重的，反而是這一路上的每一處風景，每一節經歷。用心去體驗，存心宜善。因為，處處都是修行啊。

（潘光賢摘自《阜陽日報》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