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到底干了什么

胡一峰

宰予是孔門高足，但他最大的名氣源于挨老師批評。所謂鑄顏雕宰，這個“宰”就是好學生顏回的對立面差生宰予。

《論語》里記載了他挨罵的原因：“晝寢。”孔子罵他：“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杇也，于予與何誅！”孔子一生氣，后果很嚴重，宰予從此成了差生的典型。而他的差生的人設符合一般人對差生的刻板印象，晝寢，大白天睡覺嘛。假日里催女兒起床時，我多次舉過這個反面例子。

前幾天看到一篇論文，顛覆了我的認識。作者提出“晝寢”有誤，“晝”應為“畫”，兩個字長得很像，古人抄寫時搞錯了，以訛傳訛，謬種流傳。一字之差，意思大變。晝寢之寢，意為睡覺，是動詞，畫寢之寢，則是寢室，是名詞。畫寢，大概就是豪華裝修。那個年代，穿什么衣服，坐什么車子，住什么房子，都有嚴格的禮教。“諸侯畫寢，大夫以丹，士庶以白堊。”宰予沒有官爵，家里四白落地就行，絕對不能把屋子弄得雕梁畫棟。用現在的話說，太高調啦。

畫家黃賓虹的解釋是，宰予的房子太破舊，孔子認為沒必要在墻上作畫。按此，孔子的批評是從設計和美學的角度出發的，聯系“朽木不可雕，糞土之墻不可杇”來看，也說得通。不過，孔子最講究禮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禮制是維護社會秩序最重要的，當然不能允許自己的學生做出格的事。在孔子的心中，豪華裝修的罪過比大白天睡覺可嚴重多了。宰予“畫寢”應該是他被老師批評的真正理由。

《論語》里還記了一條，宰予認為守喪三年，過于長久，對生活影響太大，孔子直接罵他“不仁”，說他沒良心，忘了父母生下他后抱養三年的恩德。其實這里孔子有點偷換概念，父母子女的倫理不應該變成儲蓄式的存取或以養易養的交換。不過，也能看出宰予這家伙是個“刺頭”，愛和老師唱反調，怪不得常挨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