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沒有升起來（組詩）

徐敏

水向東流

1

那時的街道還不寬

行人稀落

像一幅靜物畫

風悠悠吹，云自顧飄

花在寂靜地開

你是一株六月里的荷

青澀含香

輕聲地說話，淺淺地笑

你來敲窗，聲音

柔軟得像是撫慰心靈

路燈下你的樣子

平靜安詳。你的愛也是

2

坐在你的閣樓里，時光

變得毫無意義

除了愛，我不知道還有什么

你靠我肩上

沒有說話

窗外院子里有陽光

有花開

有蟲飛

沒有喧鬧。我們聽到

彼此的心跳

3

在春天還沒到來的時候

我們登上了那座

寒風仍然凜冽的山巔

衰草枯黃絲毫沒有

減退你的興致

你想到春風十里

漫山的綠

崖邊的梅已發。寺廟里

木魚聲清亮

山谷空遠

山泉像要蘇醒，沿冰梢

滴落。你掰斷一塊冰

水涓涓地流了起來

這是冬天的故事，露出

春天的生機

4

江水平緩。那塊圓石

被磨得光滑，容坐兩人

夏夜的風如親人般友愛

殷勤地來來回回

星光灑落，水向東流的聲音

叩打著心弦

我無法回答你這一江水

流經了多少年。與你同嘆

萬物渺小，時光短暫

你看今夜又逝

我還記得當星已稀我們離去時

你的失落。事到如今

不知你是否釋然

5

一條路有多長，要走多久

有時真的說不清

其實也就繞湖一圈，走過

無數次。不管陽光明媚

還是微風細雨

當然最好還是雪花紛飛

我們踩著積雪，嚓嚓的聲音

讓城市更加寂靜

最后那次走得最長

一直走，不說話

天微明送你回家，你說好

道別說再見，你說好

好字說得生硬

再見是一個沒有準信的話

遙遙無期

6

塵世匆匆，水向東流

我們終將無法擁有

那些心滿意足的人

他們還要假裝花開不落

歲月含香

一臉幸福

我連一株荷的青澀

也不能留住，只能眼睜睜地

看著她在秋風里枯萎

真愛其實不值一提

我一直堅持忘記

你看你，說走也就走了

頭也沒回

月亮沒有升起來

夕陽就要落下去，紅霞

在西邊的天上涂抹

越涂越厚。遠處的村落

開始模糊，輪廓愈發分明

隔著一片麥田，溪水

沉默地流淌

曠野里的路扭動，想要

纏住些樹木、房屋、田園

纏住些暮色中的亮光

風輕柔地吹，想起往日

你輕撫我的臉

繁花還沒有落盡，空中的香

多了一些感傷

我們這樣走著。應該

說些話，暮色越來越濃了

我們當然還無從知曉

這是我們最后的黃昏，不然

我們就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月亮升起來

月亮沒有升起來

我們留下了

一個最后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