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治文
黃昏像村莊生了的銹
透過銹跡,我拾起一塊記憶的鐵
最后一頭耕牛,咀嚼暗下來的草影
孤獨在胃里一遍又一遍反芻
抖抖索索的一片苞谷地
接納著,從空曠里擠過來的空曠
我也是一株瘦長無助的苞谷桿
用一塊玉米面餅,堵住自己內(nèi)心的傷口
一生不過春秋而已
再怎么絢爛,再怎么舞蹈
終歸,隱入煙塵
如果,因為塵世的浮華而忘卻了來時的路
此去又與宿命的流水作伴
浮萍的流向,便是無往
我雙手接住的一片秋葉
不知該投向泥土還是放任流水
這命運啊,就一直在我的掌心里哆嗦
此時,我不知道
該把黃河的流水聲比作什么
它在月亮的嗓子里汩汩作響
被水打濕的鞋子
像船,也像裝著一條舊路的匣子
一輪明月長成許多個樣子
從不同的場景中升起,然后落去
我只記住,被一棵孤獨的樹托起來的那枚
至今還被樹舉著,長成樹的果實
再回首時
葉落,月也缺
枕著清亮的月,夜無睡意
月光從一個沉默的渡口
由來時的圓渡向去時的圓
我的腳下,除了那層
中秋的月光,還鋪了一層
厚厚的秋霜
一種白渡向另一種白
夜色里的蘆花,搭乘
月光劃動的流水行走
何去?何從?
而對影成三人的酒杯里
浮出一個,搖搖晃晃的人間
想說的一些話,就卡在
明月與秋夜的喉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