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書（組詩）

母親與海

最安寧的一步是從武榮出發

接著是閩都、泉安和黃連

朝北，朝南，或朝西

都有一片海包容的目光

那目光，與母親的極其相似

遼闊的懷抱以及清澈的期待

一路相送

可道阻且長，一條河究竟

能走多遠，敢走多遠

又需要走多遠

才能抵達大海？

我不答，海也不答

我們傾聽，河流也在傾聽

輕笑聲，在短暫的

不多的目光交匯之后

是了，何須憂愁

漂泊的河，在奔向海的路上

堅持是唯一的方向

歲月書

閃電最初的模樣

也只是細微的電荷

或埋于地下，不見天光

或藏于積雨云，周遭濕漉漉的

正電荷靜悄悄地朝天空游走

一點點，把樹木走矮

把山丘踏平

負電荷努力向泥土伸展

一寸寸，把距離縮短

把時光拉瘦

途中交出的虔誠、勇氣和汗水

終在極致的黑里迸出光與熱

將沉默寡淡的生命照亮

趕路的人，似乎也

像一道閃電

榕 樹

我想，輪回千年的

日月星辰會明白

即便狂風，山洪，以及

蕭索的寒冬，都將我圍獵

我依然深愛熱衷于我的

每一片薄葉，每一簾

須根，甚至是深灰樹皮下

每一縷泛白的氣力

世界，龐大又寂寥

左劈一厘，風搖

右砍一寸，雨墜

我閉上眼，朝黎明突圍

只朝黎明突圍

完成一粒種子

對獨木成林的向往

煙 火

菜市場慣于折疊共性

剃度的瓜果，木乃伊的干貨

以及待價而沽的生鮮，一只只

一類類，晶亮著眼有序列隊

迎候各自的第二次投胎

而晨霧輕薄，還帶點濕

站立在攤位前，我的臉

顯得格格不入——

太年輕，砍價本領膚淺

一開口就暴露了所有

仿佛一張白紙對著沉墨

然后，我退讓市場

三分、兩厘或者更多

帶走等價的生鮮

在暮色到來之前

在它眸光干癟枯萎之前

共赴一場無價之約

黃小瑜：女，1990后。福建省作家協會會員、福建省直機關文聯作家分會會員。作品散見于《福建作家》《檢察日報》《方圓》等刊物。作品曾獲全國檢察機關詩歌類征文優秀獎。參加第21屆全國檢察文學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