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

劉永濤

鳥

兒子一只小小的手

捏在我的手心

他另一只手指向前方

那是小區一棵古老的樟樹

鳥鳴從枝葉里漏下來

似乎是我年少時熟悉的聲響

在故鄉山林間綿延起伏

但我已喊不出鳥的名字

我看不清鳥停留的位置

無法知曉它是否剛剛經歷一場跋涉

兒子拉著我朝前緩慢行走

小心翼翼保持與一棵樹的距離

鳥的叫聲變得清脆尖厲

又忽然陷入巨大的寧靜

天地之間，仿佛它們從未來過

摘星星

陪三歲的女兒吃飯

受到鼓勵的時候

她脫口而出

爸爸，我們比賽

我吃一百碗飯，你呢

女兒比畫雙手

她說吃一百碗

就可以長好大好大

長好高好高

長到天上去

長到天上去

可以摘星星

摘圓圓的月亮

還有白白的云朵

可以摸一摸

太陽太大

太熱

發光有點刺眼睛

她不想要

后來

女兒只吃了一小碗飯

她讓我吃一百碗

我長到天上去

帶她一起摘星星

月亮探出了頭

傍晚的林蔭道上

一個騎滑板車的男孩

如旋風奔涌

他忽然停下

一片淡黃的香樟樹葉

飄落眼前

他小心拾起

對追來的小女孩說

送給你，做蝴蝶結

他們身旁，河水流淌

一只棕背伯勞收起翅膀

月亮從林梢探出了頭

夜半

三兩聲咳嗽

刺破我夢里的混沌

它們破門而入

總在午夜時分

母親的窗外月光清涼

她輾轉身子將羞愧隱藏

多年前的此刻

她獨坐煤油燈旁

我和弟弟醒來

看見一只新鞋底快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