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理論演進及經驗總結

魏 玥 葉 政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理念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科學擘畫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現代化的美麗藍圖，不僅昭示了生態文明建設對于我國2035 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關鍵作用，而且凸顯了中國共產黨的綠色情懷以及生態治理實踐的歷史意蘊。本文以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的理論演進以及動態發展為主線，以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歷史唯物主義原則為方法論，進一步彰顯中國共產黨對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規律以及生態文明新形態建設規律認識的升華，為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提供重要理論遵循。

一、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理論演進

1.邏輯遵循:從“協調發展”到“和諧發展”，最終走向“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認識到生態環境對于建設新中國的重要意義。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針對淮河流域和黃河流域的洪澇災害，在統籌規劃、綜合治理的同時還意識到水利、農、林之間的密切聯系，強調要保護林業、植樹造林。1973 年，第一次全國環境保護大會提出了環境保護的總方針，初步形成了協調發展的理念。改革開放后，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觀開始從自發走向自覺階段，從立法實踐、城鄉治理、生態修復等多方面促進人與自然和諧發展。江澤民曾提出“破壞資源環境就是破壞生產力，保護資源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資源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的創新型論斷。胡錦濤也提出“要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實現經濟發展和人口、資源環境相協調”，把保護生態資源提高到和生產力發展相同的地位。黨的十八大以來，生態文明建設被納入到“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地提出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的科學理念，并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我們要建設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強調人應該“與自然為友”，否則就會“遭到大自然的報復”。

2.戰略地位:從“從屬關系”轉變為“發展戰略”，最終上升為“指導思想”。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共產黨對于生態的保護意識和實踐前提總體而言建立在服務于經濟發展的基礎之上，難免會造成森林濫砍濫伐、毀林開荒、圍湖造田等錯誤行為。基于此，20 世紀80 年代，以鄧小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把環境保護上升為基本國策，強調發展要因地制宜，與生態環境保護相協調，鼓勵發展農林牧良性循環的產業。在此基礎上，以江澤民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將可持續發展作為國家的基本戰略。黨的十六大之后，以胡錦濤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提出將科學發展觀作為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思想，要求統籌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節約資源，改變落后生產方式，建設以資源環境承載力為基礎、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在2015 年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要牢固樹立“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其中位于五大發展理念之一的“綠色發展”是對處理好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關系的科學創新理念。黨的二十大報告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作為中國式現代化重要特征和本質要求的組成部分，是中國共產黨人在清醒認識到生態文明建設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關聯耦合基礎上進行的科學理論創新，是對生態文明建設戰略地位的進一步提升。

3.發展方式:從“高耗能發展”到推進“可持續性發展”，最終以實現高質量綠色發展為目標。新中國成立之初，由于生產技術落后和資金缺乏，社會化大生產無法同時滿足精細化和高效率的客觀要求，產生了大量的環境污染問題，再加上缺乏處理工業廢水廢氣的科學手段，也造成了一些地方較為嚴重的生態破壞。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經濟發展和生態保護協同推進，率先在世界上提出環境與發展的十大對策，從整體設計、發展目標、制度保障等方面，推進綠色低碳可持續的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社會的健康發展。新發展理念的提出，有利于推動經濟建設的技術創新和能源系統的智能化以及我國對資源能源利用效率水平的提升。從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的“可持續發展方式”的科學倡導到“綠色發展理念”的思想指引，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目標下的綠色遵循、綠色繼承以及綠色重塑。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戰略目標，更是體現了綠色生產生活方式與碳排放的親緣性關系，充分彰顯了只有貫徹落實碳排放和碳達峰的戰略設計，才能推動美麗中國目標的實現。

4.技術應用:從“缺乏”到“倡導推進”，最終達成“綜合應用”的社會認同。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實踐中的技術應用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由于受到生產力發展水平的牽制，整體上處于“缺位”狀態。1974年，中央政府正式成立第一個環境保護機構——國務院環境保護領導小組。此后，我國環境保護的組織體系開始建立。鄧小平認為科技創新是推動綠色生態治理的關鍵引擎，鼓勵充分發揮科技在優化種植手段、疏解能源不足等方面的作用，而且要充分發掘科學技術對污染物治理的創新手段，為推進生態治理現代化進程注入創新動力和科技源泉。江澤民強調利用科技解決高效使用現有資源、開發未知資源、處理資源浪費等方面的問題是順應時代潮流的必然要求。進入新時代，推動科技在生態治理領域的綜合應用已經成為社會共識，綠色科技成為破解生態治理現代化困境的關鍵手段。“十三五”期間，中國在環境保護領域投入的資金已經達到100 億人民幣，進一步優化了科技成果對資源環境利用效率的提升作用，增強了科技創新對經濟發展的貢獻率。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要“依靠科技創新破解綠色發展難題”，致力于實現經濟發展的永續性。

5.價值關懷:從“控制人口，協調農工”到“以人為本，注重民生”，最終致力于實現“生態為民，生態利民，生態惠民”。新中國成立前，中國共產黨根據具體實際，在控制人口、協調農工和全國性的衛生運動等方面作出了努力。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的醫療衛生水平有了明顯提升，但由于我國人口眾多，除人口紅利外也相應帶來了失業率上升、人口素質不高等問題。為此，黨中央號召實行計劃生育政策以控制人口數量，緩解人口、資源和生態環境之間的矛盾；為縮小工農差距，倡導建立農業生產互助合作組織，緩解人地之間的長期矛盾。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共產黨高度重視與民生相關的問題，發展教育事業，提高勞動力素質；實施人才強國戰略，加強環保宣傳，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態意識。新時代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積極踐行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價值邏輯，堅持問題導向和價值導向，真正做到將以人民為中心作為生態治理現代化建設實踐的價值軸心。這既遵循了馬克思主義的生產力邏輯，又遵循了人民至上的價值邏輯，科學回答了為什么建設生態文明這一問題。

6.目標旨歸:從“綠化祖國”到建設“美麗中國”，最終致力于實現“清潔美麗世界”的目標愿景。1956 年3 月，毛澤東提出“綠化祖國”的號召，開啟了新中國持續不懈綠化祖國的征程。中國共產黨人在這一理念的指引下，加強生態環境保護，促進工農業生產發展。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密切關注制度建設的長遠性、全局性和根本性，把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納入整體規劃。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正式提出了“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建設美麗中國”。之后他又主張把綠色發展納入到“一帶一路”國際合作中，給沿線國家施以生態治理的援手，為世界各國人民破解人與自然的現實困境貢獻了中國智慧。習近平總書記一再強調：“面對全球環境治理前所未有的困難，國際社會要以前所未有的雄心和行動，共商應對氣候變化挑戰之策，共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之道，勇于擔當，勠力同心，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共建清潔美麗世界需要各國之間互利共贏、團結合作,創造人類生態文明新形態的光明愿景。

二、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經驗總結

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歷史過程是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實踐融合的過程，深刻體現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遵循生態文明原則和系統要求的科學性和有效性。生態治理現代化根本上是解決人與自然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只有通過思想觀念的轉變、社會治理水平的提高、綠色低碳生活方式的培育等方法措施才能得以實現。因此，如何從整體上總結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歷史經驗，跳出現代化發展的文明困境，找準現代文明發展的趨向就顯得尤為重要。

1.遵循系統觀念，賦予現代化以可持續性意蘊。美國“生態倫理之父”奧爾多·利奧波德認為，當一個事物有助于保護生物共同體和諧穩定的時候，它就是正確的，當它開始走向反面的時候就是錯誤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憑借資本所創造出的巨大生產力使現代化成為可能。但是當資本開始在無止境的欲望驅使下發揮虛妄主體性作用時，現代性也開始逐漸走向反面，只講索取不講投入，只講發展不講保護，只講利用不講修復，最終造成生態環境的不堪重負。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歷史過程是對傳統西方現代化發展模式的理性反思和實踐超越，是具有社會主義政治底色和特質的現代化，具有親生態的先天優勢，根本上區別于綠色資本主義和生態資本主義的政治意識形態和戰略模式。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系統觀念，以整體推進和重點突破為內在遵循，以生態化與現代化統一為重點突破，賦予現代化以切實生態意蘊，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描繪美麗藍圖。

2.堅持人民立場，凸顯生態治理現代化的主體向度。滿足人民群眾對優質生態產品和生態服務的需要是生態治理現代化的價值導向。新時代，堅持人民立場逐漸凸顯出獨特的生態意蘊。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實現最廣大人民生態文明福祉為內在價值軸心，一方面堅持生態為民、生態利民、生態惠民的價值理念，以讓群眾切實感受到生態產品為發展目標，為群眾營造山清、水秀、天藍、地綠的美麗生活圖景；另一方面貫徹落實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的唯物史觀，依靠人民群眾自身創造、保護、修復生態環境，發揮人民主體的生態智慧，共建、共享生態現代化成果。這既全方位展現了中國共產黨在以堅持人民立場為根本價值訴求的基礎上，正確處理生態和經濟關系的逐漸成熟與不斷完善；也是貫徹落實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的唯物史觀的價值表現，賦予人民群眾主體地位以新的時代內涵。

3.提升創新水平，促進智慧生態技術的推廣。科學技術是促進生態治理創新化發展的關鍵支撐，突破生態文明建設的瓶頸從根本上依賴于科學技術與生態治理的融合程度。在新的發展階段，如何實現科技與生態治理融合從“淺”到“深”的深刻變革成為關乎中國生態治理能否取得新飛躍的主要問題。因此，必須要把智慧生態技術貫徹落實到生態保護與修復的全過程中。一方面，要進一步擴大科技創新在生產、分配、交換、消費四個環節的有效運用。在生產環節，加快科技與去污染、去高耗能等產業綠色轉型的深度融合；在分配環節，提高智慧生態技術在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過程中的便捷程度，進一步提升第三次分配中生態產品的供給質量和效率；在交換環節，加大科技元素在疏通生態產權和綠色資本變現過程中的拓展渠道，提升覆蓋用水權、排污權、碳排放權等領域的生態產品效率；在消費環節，必須以滿足人民對優質生態產品服務需要為價值核心投入科技要素。另一方面，要創造“生態技術—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框架，明晰多元主體的治理模式，架設多元主體參與生態治理的多元化平臺，拓寬共享、反饋、訪問等全過程的生態治理途徑，為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注入不竭的科技動力。

4.共謀生態藍圖，加強全球生態治理合作。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現代化的歷史進程表明，生態文明建設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融合不僅具有雙重現實語境，而且具有豐富的國際視野。英國工業革命以來，在經濟全球化和全球大市場的雙重催生壓迫下，生態環境問題愈演愈烈，成為世界各國面臨的共同威脅。中國共產黨生態治理的歷史經驗昭示著中國對于這一問題的科學解答：生態文明建設是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價值遵循和正義性標準，是人類文明新形態的發展方向，需要世界各國人民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基本遵循和美好愿景才能實現。為此，中國率先發出“成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貢獻者、引領者”的偉大號召，鼓勵世界各國人民“加強綠色國際合作，共享綠色發展成果”，以實現全人類良好生態福祉為目標愿景，致力于打造契合各國人民共同利益和共同價值訴求的地球生命共同體。追求全球生態國際合作，共謀全球生態藍圖，充分昭示了中國共產黨生態智慧與價值尺度、主體自覺與胸懷天下、世界眼光與文明視野的有機統一，展現了中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也體現了世界各國生態治理走合作共贏道路的發展趨勢。

綜上所述，以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的生態治理實踐探索為現實依據，系統梳理和凝練提升黨百余年歷史進程中生態文明建設理論演進的具體內容，概括總結其獨具中國特色的歷史經驗，不僅能夠全方位展現中國共產黨人一以貫之的生態主體自覺和大國責任擔當，而且進一步區別于傳統西方現代化模式。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定位著中國式現代化的特征，規范著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指引著中國式現代化的方向。只有從價值觀念、制度設計以及行動規范等方面徹底擺脫經濟發展和生態保護“此消彼長”、不可兼容的對立狀態，深刻理解生態文明建設的價值合理性、科學有效性和歷史必然性，才能徹底消除人與自然之間的人為鴻溝，促成人與自然的渾然一體、和諧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