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

◎劉 政

閱海口占

山脈高聳于黃沙

晴空干如生宣， 一切

都因閱海湖的柔軟而重獲均衡

北風經過塞上江南

這名字容易讓人忘記季節

八寶茶舒展開， 我總能在

瓷碗內聞到或看見春天

秋沙鴨的掌蹼

把水波層層撥開

但內陸深處的神秘

還不能被輕易說出

如果有人在舟中彈奏琵琶

就也會有搖晃著的葡萄酒杯

那來自時間鏤空處的美學

一旦飲醉

就不須醒來

鎮北堡

來到鎮北堡

如果用腳步代替電影鏡頭

目之所及， 其實都是一場倒敘

從清城， 可以走進明城

翻過雁門關

可以是龍門客棧

也可以是民國警察署

黃土壘起矮墻與酒窖

腥甜味， 便因膠片而永存

月亮門下

一定會有溻著汗水的轎夫

趁著某個月夜

為她脫去紅色繡花鞋

風沙如是

我似乎聽聞無邊的荒野中

漸漸生長出紅高粱

覽山晚駐

在覽山公園

看落日緩慢消隱于遠峰

是觀察時間流速的唯一方式

我坐在羅馬式樣的石階上

被草木的清甜味圍繞

眾生亦隨晚霞黯去

逐漸丟失了浮動的外觀

水面上， 泡沫不斷破滅

斑鳩鳴叫， 驚醒

往內心深處行走的人

還受困于詞語的牢籠。 一種輕

透過羽翼， 驀然降臨

不如就此閉目

與星辰， 向無序處沉默

西夏王陵懷古

把風沙沉入羽毛的， 是失墨的筆鋒， 還是干涸的泉眼？

千年處， 仍可以繼續下沉

登上埋于泥土的城墻

望向王陵

或者站在賀蘭東麓

直到站成一具枯骨

那時你還擁有群雄并立時期的舊身份

為了在多年后獲得自我緬懷

我讓篆刻匠把名字

以古老刀痕劃入青田石

只是， 西夏文字不能被辨認

碑帖上的筆畫、 君王的真容

不能被辨認， 我們的汗青

先于足跡不能被辨認

過黃河古渡

大河奔涌， 平原仍在經受沉積

泥沙俱下的河道

像我們的生活

同樣陷入長久的渾濁

蘆葦們， 以枯槁之姿再三折斷

象征文明飛躍的鐵器

也會長埋沙底而銹蝕

我佇立岸邊， 還不能靠眼力

證實形近廢墟的古渡

是否曾經存在， 畢竟

真正的渡口從未出現

為了抵達孤絕的汀渚

我把樟木船槳握在手中

好從一個漂泊之人搖身一變

成為擺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