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編匠（外一首）

◎馬洪濤

街頭， 草編藝人

用打滿補丁的手喚醒蒲草里睡眠的

蜻蜓、 蟈蟈、 螞蚱和蜜蜂

這些小生命在陽光下舒展著筋骨

像一群等待被領養的寵物

老人坐在寂靜中， 忙碌著

從來不吆喝， 生怕叫賣聲驚嚇了它們

他有一個秘密——

編織出遠在南方打工的兒子和孫子

以及一間瓦房

最后把自己擺放在旁邊

只有月亮知道

爺爺對著這些昆蟲訴說了多少

濕漉漉的心里話

繡花針

清晨， 母親照鏡子的時候

我看見一枚繡花針端坐在里面

明晃晃的針尖

刺破大公雞的啼鳴

身形嶙峋， 在村莊的砂紙上反復打磨

保持骨頭的鋒利

來對抗日子里滲出的斑斑銹跡

針眼微小， 像母親的命運

被炊煙捆綁著

一輩子系在圍裙上

年幼的我和哥哥是籮筐里的頂針

總是在后面推著母親

獨自去穿透一堵堵墻

偶爾分心走神

拇指上涌出的一股巖漿

把生活燙出一個窟窿

母親從箱底取出幾片碎布

嫻熟地編織補丁， 繡上月光

針腳秀氣， 像一根根羊角辮

此時， 滿臉褶皺的歲月瞬間年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