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意象

◎莊海君

生活倒影

早晨， 我擠進一輛大巴。

五月、 六點、 七色花、 八個輪胎， 清晰地數著路上的人與事物， 每一個節點都會有虛驚一場。

推開窗， 撿起風聲， 看不見天上的半盞殘影， 含著一座山與我的一生。

遇見過一萬個人與一場暴雨， 卻轉不動一條被淋濕的路， 像一個被拉開的借口， 由遠而近。

把可能發生的與不可能發生的日子， 當成一粒塵埃， 落在身上， 或掉進眼里。

這就是生活， 需要從容面對。

一次無意的走失， 疊高了無奈的表情， 緩緩走出的欲望與不設防的誘惑， 困成了一個新的話題。

那些正在倒退的， 不一定是歲月。 我靜靜地品味淡淡的陽光，吐出的氣息， 像一片海， 有著藍色的倒影。

翻夜人

這一夜， 我試著翻開夜的時光， 有路燈、 歸夜人及風聲。 鳥鳴之間， 一道白色光穿過。

我的手中有一支筆， 可以記錄這塵世間的夜與每一種奇跡的來臨。

那一夜， 我翻開一句又一句的語言， 祖母的童謠、 祖父的咳嗽聲、 父親無息的腳步、 妹妹的牙語……

生活中， 汗水落成了月亮， 我看見了更多正在前行的身影，警魂、 白衣使者、 建筑人、 師者……

每一次的相遇， 都可以請出隱藏在黑夜里的時光， 讓夜色重新醒來。

我曾經也是一個夜歸人， 不停地融入夜色， 仰望并感受著這個塵世的氣息， 想象著每個人的歸宿。

黑夜之后是黎明， 我一直這樣認為。

大地之上

那一夜， 風吹得很急， 雨也來得很兇， 我準備關上門窗， 回憶這一天的歡笑與爭執。

遲緩間， 群山已暗了下來， 腳下的時光正向著河流延綿。

大地之上， 應該有一道光芒照在身上， 只為撣去內心的塵埃。

此時， 我站在一場雨的對面。 夜色已深， 風聲循跡漸淺， 泥土的秘密被次第打開。

我知道， 我與一場雨之間隔著另一場雨。

有人擺正了季節的寒意， 有人握緊一張回鄉車票的存根， 有人成了某些人生命中的過客。

天空之下， 山河歲月， 皆有草木之心。

春天里

我應該能記起這一天， 朋友圈里滾動著歲月的美好。

和一個朋友談過飛機事故， 我們相互祈福， 撕開了日子的缺角， 像在相互追憶各自的過去， 他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悲傷。

這是一個懷念親人的日子， 我不敢起身離開， 怕搖晃身后的樹影。

夜色安寧， 像一片會懷念的樹葉。 或許是習慣了高過云端的寂寥， 每一次出走都會遇上一條河流。

那個深夜里， 有雨水落在身邊， 我仿佛聽見了三月的每一個聲音。

那一天， 我的生活有了新的高度。 風聲， 行走在時間的邊緣，每一次， 都有人奔跑在最前方。

放下生命里的名字， 我感動著， 寫到了多年后的一個夢， 塵世間白茫茫一片。

春天里， 我點亮一盞燈， 像一個在制造黎明的人， 讓太陽照常升起。

生活的意象

六點， 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

換衣、 洗漱、 吃早餐， 等車、 進站、 上班， 敲打鍵盤、 書寫生活， 翻閱手機、 瀏覽新聞。

生活總是這樣推著我們前進， 早晨睜開眼睛， 獻出一夜的記憶， 然后， 重復著昨日的動作。

我們熟悉著這樣的直線生活， 與無數個過去的意象平行或交叉， 完成一天的輪回。

由于熟悉， 我們會對突如其來的驚喜、 意外， 甚至對陌生的名字， 充滿了好奇的眼光。

我們也會渴望曲線的人生， 把起點與終點當成風景， 不斷地延伸。

旅途上， 我們可以回頭， 可以轉身， 可以面對萬物。

放下心中的執念， 每一片樹葉都有自己的朝向， 每一朵花瓣都有自己的顏色， 它們都在陽光下， 靜靜地， 不規則地生長著。

有溫度的聲音

那天下午， 一只小鳥停在了窗邊， 我還沒讀完里爾克的《生活與詩歌》， 季節已在變換的路上。

陽光是有聲音的， 一寸一寸地斜著進來， 擠過門縫， 穿過玻璃， 照在桌子上、 地板上和我的身上。

有時， 還能感覺到這些聲音的溫度， 被風輕輕地推著， 貼著樹角、 墻角、 眼角， 慢慢地流動。

這些都在小鳥與我的對視中發生， 讓我很感動， 也很好奇。

假如我是一只小鳥， 一定會把這些有溫度的聲音， 收集起來，慢慢學習。

奇 跡

葉子黃時， 我剛好記起了你的名字， 你站在枝頭上， 左顧右盼， 像在等待著陽光的到來。 此刻， 風聲早已落了一地。

當陽光穿過云端， 滑過葉尖， 照在你的身上， 這時， 你又跳到樹下， 踏響樹影， 尋找著昨夜的夢囈。

我的到來， 是多年前的一次約定， 無意間驚醒了樹的花期，與你留在葉脈的軌跡， 這是多么美好的時刻啊！ 我的出現， 給你帶來了驚喜， 正如你總能給我的生活帶來奇跡。

不知從何時起， 我把對你的想象當成了最遠的距離， 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 工作時的每一個時刻， 這種距離， 仿佛是用生命命名的。

我發現所住的地方已成了夢境， 我們相互揣測， 相互談論，我們在等待中雕刻自己的記憶。

多年后的一天， 我從夢里醒來， 一道光芒落成了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