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詩入畫”和“以書入畫”——擔當及其藝術淵源

許曉紅 麗江師范高等專科學校

擔當和尚在出家前俗姓唐，名泰，自大來。出家后用過法名通荷、普荷，號擔當，別稱布史、遲道人，享年81 歲。擔當祖籍為浙江，后遷至云南，從其曾祖開始為文人世家。然而擔當的仕途并不是一帆風順的，禮部應試未中后，擔當見識到當時官場的黑暗以及社會的無奈，對功名利祿存有淡泊之心，所以寄情于山水。在落第后的游歷生活中，擔當先后拜董其昌、李維楨、陳繼儒為師，數年后定居云南，和徐霞客一見如故，并贈詩三十多首。徐霞客的游記中也寫道：“既見大來，各道相思急”“大來雖貧，能不負眉公之意，因友及友，余之貧而獲濟，出于望外若此”等內容，從中可以看出兩人相見恨晚。本文主要分析了擔當詩書畫藝術的創作背景，提出擔當主要的詩書畫藝術作品，挖掘擔當的藝術作品未能在后世廣泛流傳的原因，以期為相關研究提供有效參考。

一、擔當詩書畫形成的歷史背景

研究擔當詩書畫藝術形成的歷史背景，對分析擔當詩書畫藝術的淵源具有指導作用。首先，從明末清初擔當所處的社會人文環境進行分析。擔當生活的滇西文化氣息濃厚，同時擔當生于文人世家，從小受到豐富的文學啟蒙。中年后，擔當經歷過個人追求失敗、家國滅亡以及長久的游歷見解，對人生有了深刻的感悟，并將其感悟寄托在詩畫作品中，造就了擔當獨特的文學和畫作風格。其次，從擔當的文學思維構建因素進行分析，主要體現在繪畫造詣上。擔當具有豐富的從藝經歷以及對古代圣賢的臨摹追求態度，加深了其對中國傳統繪畫的理解。早期的擔當主要以詩作在滇西地區出名，而后期的生活閱歷為擔當在畫作上的造詣提供了良好的素材，完成了擔當藝術思維的構建。此外，對擔當外出游歷經驗進行解讀，分析擔當的藝術成就和閱歷之間的聯系。明末清初，擔當游歷了中國大多數地方，極大地開闊了眼界，加深了對禪學思想的感悟，思想逐漸成熟，尤其是擔當在遭遇奮斗的失敗后，對繪畫以及詩作方面有了更為深刻的感悟，在雞足山、感通寺等地形成了獨特的畫作體系。最后，研究擔當詩書畫的綜合成就也能發現，在擔當的藝術成就中，書法與繪畫相互貫通，皆有一定成就，形成了良好的畫論風格。例如，擔當的書法線條為繪畫筆墨帶來啟示，繪畫構圖為書法章法帶來靈感，作詩使繪畫意境更為深遠，同時對禪學的領悟使其在禪畫中具有極高成就。

二、擔當的詩書畫藝術概況

擔當具有較高的詩書畫造詣，受到許多人推崇。一般來講，擔當的藝術成就集中在詩文以及書畫等方面，其豐富的詩作無不表現出擔當的愛國熱情、不屈的品格以及禪學思想造詣。這些詩書畫反映了擔當在不同時期的心路歷程。從以下三方面對擔當的詩書畫藝術進行分析。

（一）書法類

擔當的書法盡管和繪畫相比知名度稍遜，但同樣受到了廣大文人的推崇。通過對擔當的作品進行分析不難看出，其書法受到懷素以及董其昌的影響。擔當早年拜董其昌為師，并對董其昌的書法表現出強烈的認同。通過長期的學習，擔當掌握了董其昌書法的精髓。例如，擔當的書法作品《前赤壁賦卷》的用墨以及詩作都帶有董其昌書法作品的痕跡。在這一階段擔當大多繼承和學習董其昌的書法風格，尚未實現自我書法特征以及藝術表達形式。后期擔當創作了一系列轉型書法作品，例如《行書詩冊》。和前期的書法作品相比，這一作品的結構、用筆等都具自由和飄逸的風格，逐漸形成擔當自身的書法特征。晚年，擔當的書法作品風格變化逐漸增大，筆力深厚老辣，具有極強的節奏感，例如《懷遠詩》等。

（二）繪畫類

在表現題材方面，擔當的繪畫作品主要有花鳥、人物、山水。擔當的繪畫作品分為前期和后期，主要以擔當的具體出家時間進行劃分。對擔當流傳下來的花鳥作品進行分析，盡管這些作品與擔當的整體畫作存在差距，但都體現了他對花鳥畫作出了深刻的研究。

從現存的人物畫作《頭陀圖》《繪釋圖》《太平有象圖》《人物騎驢圖》《三駝圖》等進行分析可以發現，擔當創作的人物形象多為佛教中的人物，下筆簡單，筆墨較重，強調以簡單的筆觸對人物形象進行概括。從整體上進行分析，擔當的筆墨風格特別真實，具有極強的禪意韻味。

擔當早期的山水畫具有各大山水畫名家的繪畫痕跡，深受董其昌的影響。早年間，擔當師從董其昌并受到董其昌的言傳身教，其山水畫中淡逸和精簡風格都是受到董其昌繪畫的影響。晚年，擔當遁入空門，將自身對禪學的感悟寄托于山水畫中，為山水畫增添了翰墨游戲的風格，顯示出了張揚的個性，流露出了真實情感。也就是說，擔當的山水畫經歷了早期的史學階段以及現在的個性抒發階段。

（三）以詩書入畫

擔當的藝術作品中最為顯著的特征就是以詩書入畫。水墨畫本身就具有豐富的內涵。詩歌中描述的花鳥蟲魚等意向與水墨畫相融合，更能彰顯詩歌的意境；而將書法與水墨畫相融，還能使兩者相得益彰，增添別樣的美感。擔當的水墨畫大多以自然的淡墨著色，其中蘊含著豐富的禪意與情感。其繪畫中多有題詩，使作品意境得到升華，實現詩書與畫作之間的奇妙融合、相互補充。詩作對繪畫意境進行引導，繪畫意境對詩作進行升華，實現詩書畫三者之間的交融。以詩書入畫并不是在畫作上簡單地題詩，而是詩作和畫作之間情感的交融，達到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的境界。

例如，擔當對梅花有特殊的情感，多次在冬季尋找梅花的痕跡，其作品《雪山行旅圖》繪于隆冬季節，整體畫面的主色調為灰白色，人物的衣著為淡色，草木枯黃，呈現出雪天寒冷寂寥的場景。而在這一場景下，松樹和柏樹在雪天依舊生機勃勃，梅花也開得美麗爛漫。整幅畫作的布局分外和諧，其色彩搭配十分精妙，盡管天地寒冷，但依舊不能掩飾其見到梅花的喜悅之情。畫面的右上角題詩為：

山寒未及小春初，已有風光在半途。

折得梅花雖可喜，幾乎凍倒借來驢。

詩作表達內容為：現在已經是初春，雖然天氣依舊有些寒冷，但尋梅的路上已經有春天的風光景象。盡管采摘到梅花很高興，但借來出行的毛驢卻差點被凍僵了。全詩沒有一個字描寫景物，但卻隱隱體現了沿途的初春美景，而最后一句“幾乎凍倒借來驢”又與畫作的內容情感相互呼應、相互協調，將詩作的情感內涵蘊含在畫作中，將畫作的意蘊借詩作表達出來，詩作和畫作相得益彰。

三、擔當藝術發展受到限制的原因

（一）地域影響因素

地域經濟的發展對文化的發展往往具有直接影響，藝術作品的廣泛傳播離不開經濟和文化發展的支持。例如，以我國揚州和上海的經濟文化發展情況為例，揚州最初是指我國東南的富饒地區，到了唐代正式作為區域名。自隋朝開鑿運河以后，揚州的商業經濟得到發展，吸引了不少詩人前往，如李白、白居易等。明清時期，盡管揚州受到戰亂的影響經濟發展受限，但由于其出色的水運工程，成為我國重要的鹽運場所，帶動了當地經濟和文化的進步，在此基礎上揚州地區聚集了大量的商賈和豪門，這些人對書畫和藝術的追求不斷提升。例如，“揚州八怪”到了揚州，形成了獨具風格的藝術造詣。這些藝術家強調自立門戶，反對模仿古人作風，挑戰當時的正統畫派思想。這種標新立異的行為受到了揚州鹽商的贊賞。

上海在我國現代經濟活動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隨著經濟的發展，私人贊助這一形式逐漸盛行，促使大量具有繪畫天賦的畫家在上海尋求商人的贊助，以從事藝術活動為生，在商人的資助下取得一定的成就和進步，例如任伯年和吳昌碩。這體現了地域文化和經濟基礎對藝術家思想傳承和作品傳播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

擔當的生活背景和創作背景主要位于滇西地區。滇西地區位于我國的西南部，地勢起伏，山地眾多，聚集了大量的少數民族，在歷史上政權更迭十分頻繁，因此經濟發展水平并不高。盡管在擔當生活的明清時期，中央政權加強了對云南等邊疆地區的管理，并組織了大量的移民至云南定居，加強了云南地區與中原的聯系，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地農業和社會經濟的進步，但是和中原地區相比，云南的經濟依舊落后。再加上當時國家的重點發展地區大多集中在交通便捷的區域。擔當受當時政策和地理環境的影響，與外界的聯系不緊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擔當藝術作品的流傳。

（二）繪畫思想的斷層

高質量的藝術作品必須同時具備良好的藝術繪畫思想以及美學價值。正如陳傳席先生在《論大師和高質量藝術作品的標準》中明確指出了大師的作品必須具有深刻的內涵，能夠在時代藝術的發展中樹立楷模，形成深受大眾推崇的創新藝術風格，同時高質量的藝術作品要有極強的創作功底、新穎的創作形式、深刻的思想內涵等。可以從這一方面對擔當藝術作品進行分析。擔當藝術作品的主要特征是以畫通禪、簡單率真，體現了擔當極高的美學思想。然而受到多方面的影響，擔當的繪畫作品中的美學思想以及美學價值并沒有在當時廣泛流傳。擔當的藝術作品直接傳承人較少，朱萬章在《擔當》一書中介紹過擔當總共只有4 名傳人，分別是朱昂、廣廈、廣瓜及唐素蕙。朱昂是擔當的外甥，后跟隨擔當在雞足山出家，通過分析朱昂少量的現存作品可以看出，其繪畫作品與擔當在用墨方面有著極大的相似之處，但在意境方面存在一定差距，整體表現出了擔當早期的藝術風格特征，因此作品的流傳度并不高。廣廈作為擔當的傳人，曾隨擔當一起在外游歷，后受戒于無往禪師，隨擔當一起在雞足山修行，擔當圓寂后的墓碑就是廣廈邀請人進行撰寫的，廣廈對擔當藝術成就的傳承主要體現在佛學方面。與廣瓜和尚相關的記錄較少，目前僅能從《梅溪度語》中找到少量記載，并不具備分析價值。擔當的長女唐素蕙在當時顯露出較大的才氣，但其在早期受到一些變故的影響投井身亡。綜合來看，受到傳承人數量以及傳承人經歷的影響，擔當的繪畫思想出現一些的斷層。

（三）擔當作品本身的修造影響擔當的藝術傳播

首先，盡管擔當具有極高的藝術造詣，但在當前背景下依舊存在一定的內在因素影響著其藝術作品的傳播與發展。例如，擔當在時代背景下傳入世間的作品數量并不多，再加上其畫作大多以小幅作品的形式創造，因此作品的普及率也不夠高。

其次，擔當的作品通常偏好于筆墨游戲，這一簡單率真的表現形式比筆墨技巧更突出，很多作品都是擔當根據感想或對景色進行寫生而創作的，因此并沒有較高的造型基礎，立意、深度也不夠高，只能表達出相關情感，增加了對其作品參考以及學習的難度。

最后，擔當的藝術作品并不追求詩、書、畫、印方面的完整度。明清時期的文人畫已經較為成熟，詩、書、畫、印作為文人畫的主要構成要素，已經成為當時文人畫創作的重要內容。擔當的藝術作品成就主要體現在詩、書、畫三個方面，在作品中的落款大多情況下都是落窮款，甚至并不題款，影響了作品的藝術美感。同時擔當大量的藝術作品中并沒有標明具體的創作時間，因此后人在梳理過程中只能從字號、印章等方面對作品創作時間進行大概的推測。再加上擔當并不講究印的使用，因此其畫面的內涵和形式缺乏一定的表現美感。

四、結束語

擔當具有詩、書、畫“三絕”的美譽，其為人志氣高，行跡放浪，其作品也體現了飄逸清奇的風格，也奠定了擔當在我國美術史上的重要地位。擔當著名的詩集有《翛園集》《橛庵草》《罔措齋聯語》《雜偈》《拈花頌》等。作為一名文人畫家，擔當擅長借助繪畫表達對故國的思念。作為僧人，擔當超脫世俗的思想境界為其藝術創作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欣賞擔當的藝術作品，能了解擔當的人生見聞和所思所悟。盡管擔當的藝術作品受到地域、傳承人以及自身的修養等方面的限制，但其藝術作品在當前依舊具有較高的審美意義，為當代藝術作品的創作提供了很大的思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