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周
在一個熟練的夢中,我看到過千錘萬鑿煉就的星光璀璨。
夜晚,風聲很容易就吹進心底,帶著水邊升起來的涼意,難以忘懷的舊事,成了一團解不開的結。
燈光顯得刺目,偶有車笛撞碎夢境,像極了響徹山谷的回聲,回旋,縈繞,試圖用盡全力對我有所啟示。只不過在夜晚,我們對此都是心知肚明,卻避而不談。車間里的燈光比太陽都亮,讓人不敢看,日子是數不得的,每數一次,就有一塊石頭落在心底,而那顆心早已堆積成山。
機械轟鳴著,在切割著那些器械的胚芽,那些家電的骨架,打磨著那些肆意生長的人之常情,我們似乎忘了,忘了陽光是有味道的,于是,開始在夜空下收集星光。
在近處,在熟悉不了的異鄉,夜里時??梢月犚婃敲郎焦鹊幕仨憽hF錘與鋼結構的每次接觸,都是生命對世界的一次回答,焊接時灑下的火光,像極了團圓時節的煙火。
它們燦爛,此起彼伏;
它們安然,在深處談及一個遠大的理想。
一只鳥飛躍枝頭的吟唱頌贊,一棵樹直至云霄的繁茂青翠,一棵牡丹壯觀人間的姚黃魏紫——這遠大的理想,讓這星光更加璀璨。
城市里的星星很難被允許抒情,它不允許人類杜撰,那些情感都太過于沉重。實際上,在樓宇之上的天空,仍是星光密布。
我只能希望她成為一粒種子,在春天換得一個草原,在秋天成就廣袤的火焰。時間往復,一切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長。
我在一條寬闊的柏油路上,看到了一位老人拖著一個工地的飯菜,又從一個角落看到笑靨和滿足,我沒有看到過爐火,它們在清冷的風中安慰自己的胃,安慰自己受傷的日子和傷痕累累的命運。他們在復原上帝杜撰的瑕疵,在用力地改寫變化、希冀。
在一盞熄滅的燈下,我等所有的螢火蟲散去,等到思緒出現一條裂縫,我需要一匹馬,躍出束縛,躍出城市的界限。
如是,夜里。一匹戰馬喊出了我的名字。
黑夜跟黎明一樣,準時到達。
這類提醒人與物的時鐘,在窺探著承載萬物的世界。在萬物處于灰色的檔口,你可以訪問溪流,這樣,就可以聽到等同故鄉的言辭。
梧桐的葉子在與秋天的辯論中耗盡精力,甘愿低頭。我們只能以夢境的方式重新回到夏天,面對麥芒。于是,那些針扎的疼延續到月光清醒。麥芒和月亮的對抗,所涉的勢力,促就漫天星光。只有一個異鄉人目睹,哦!他不是目睹者,而是建設者。
繁星點綴的夜空證實了這個世界的創口,每個人在世界上都留下一道疤痕,讓自己清醒,讓認識的人銘記。
可是,星星拒絕背負杜撰的意外,比如懷想,比如類似鏡子的水面,那些隱約的波紋試圖掀起一場海嘯般的哭泣,你怎能聽得到,這風平浪靜、恬然安逸的偽裝。
你只能目睹一場拙劣的表演。
它一定能夠識破,因為,在夜的黑中,它識別了一切眼淚。
人,無論走到何處,都在念及土地,都在節日中進行懷想的必修課。
工業區對面,前灣港路能遇到很多種人,能滿足我去往各地的愿望。
這里有生活,因為,這里的人都在用力地生活著。
那些和泥土交往半生的人,下定決心出走。他們的決心在這里停著,努力做出擺動的姿勢。樓下的拉面館一直開著,像是在等著一個永遠都不會回來的故人,這里的黎明不會因為冬天而退讓,它積極地往前奔涌,只為看到陽光赤誠的紅。
這么多生命只是路過這里,也有蒲公英落地生根。赤手空拳打下的烙印足夠有底氣,我們絕對不會拋棄姓名。你從黎明的那縷藍光中就看得見一縷縷升騰的光亮,是這種初心贍養的日光。
前灣港路留下了一群人的青春,這里有一種震耳欲聾的前進的腳步聲,我從時光的背面走過,在醒著的時候,翻閱了一大段歷史之后,血脈賁張。
要往前走,蹬地的力氣要更大一些。
往返之間,我會把自己的氣力交付給春天的一場耕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