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驚鳥

王國梁

那天我收拾書柜，一張賀卡忽然掉落在地上。撿起來一看，竟是初中時的好友送的。

賀卡應該是夾在某一本書里當書簽用的，這么多年幾次搬家，我都帶著心愛的書，但是有些書我未曾翻動過，賀卡因此長久地封存在時光之下。賀卡上的字是幼稚的學生體：“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賀卡已經有了經年的顏色，泛著微微的黃，如同舊光陰。畢業以后，我與這位同學未曾聯系過，仔細算來應該有30年了。“30”這個數字，在我心里“咯噔”一下，忽然間感覺一只時光之鳥被驚醒了，然后迅速地“撲啦啦”飛走了。這一飛，就是30年。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世事似飛鴻踏雪泥，時光如驚鳥飛殘枝。我除了懷念少年時的友情，更多的是對時光飛逝的驚覺。30年，仿佛彈指一揮間。其實30年算得了什么，千年往事也不過是光陰一瞬。久遠的時空中，任何一段光陰都是白駒過隙，是驚鴻一瞥。可具體到我們每個個體上，30年是足夠有分量的。人的一生，能有幾個30年？

歲月之河流淌不息，時光如驚鳥飛過。人真的是有些奇怪，平日里波瀾不驚，如果沒被什么東西提醒，我們很少想到時光在流逝。生活一派平靜、安穩的模樣，我們會完全忽略了時光的存在。其實，時光本來就是個虛無的概念，我們不過是隨著日升日落晨晨昏昏罷了。世界原本沒有時間概念，人類創造了“日”“月”“年”等時間名詞，便開始在輪回的時光中周而復始。如果日子過得平淡，時光的流逝就被我們忽略了。

就怕某一刻我們被某種東西提醒，時光便如驚鳥突然抖動了翅膀，就像給人當頭棒喝一般，讓人恍然覺得過往的時光如大夢醒來，瞬間有種驚醒了但還逃不出夢境的感覺。“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我相信，李白也一定是被時光的驚鳥嚇到了。“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劉禹錫也定是被時光的驚鳥點悟了。

我在被那張賀卡驚醒的時候，思緒在舊夢與現實中穿梭。我所經歷的種種被省略掉了，只在時光的此岸和彼岸穿梭。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頭發，曾經的青絲已經染霜，這是時光流逝的明證，可我卻渾然不覺。白發與皺紋滋生的時候，人沒有絲毫感覺。在被我忽略的時候，30年的時光已然匆匆而逝。我像古代的那個“爛柯人”，只在山中看了一盤棋，手中的斧頭柄已經爛掉了。我在光陰的流水中不停向前，恍然間輕舟已過萬重山。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我相信，人人都有過這樣的感受，在某一個瞬間深刻地領會到一個叫作“時光”的詞的存在。當你看到親手種下的小樹已經撐起一方天空的時候，當你看到曾經的小娃娃已經長成高高大大的青年的時候，當你看到故鄉的屋檐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的時候……你一定也會覺得時光如驚鳥，原本安靜如在畫中，突然之間就振翅飛遠了。

領悟到時光的存在，對我們來說是有重大意義的。往事不可追，人生無重來。每一段時光都是無可替代的，都值得我們去珍惜。過去的屬于過去，未來的屬于未來，時光隨時可能飛遠。

時光如驚鳥，人生似夢境。泰戈爾說：“天空中沒有留下鳥的痕跡，但我已飛過。”愿我們都能在時光中，真正地飛過！

（編輯 吳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