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洛陽（組詩）

旱 子

從廣州到洛陽

列車疾馳，鐵質的巨獸吞吐著語言和睡意

雨中的珠江三角洲，使我忘懷，又被我拋在身后

遠山越遠，流水阻我。流水一次次地

沖向我的溝壑。鐵軌撕扯聲，與我的骨骼

陣陣和鳴。從白天到黑夜，我和這輛人類的座駕

洞穿山脈，劃過洞庭湖，讓飛鳥不再羨慕

飛翔與翅膀。云朵越來越輕，模糊的掌舵者

催使我從霧中走出，接納晨光，喝下露水

他手中的鞭子，敲打著銹跡，讓方言回到聲帶

車輪滾滾西進，我體內的黃土高原迎合著

正在逼近的洛陽，夏日正在緩慢而輕蔑地褪去

而秋天的枯黃還在，這廣袤中原的胸懷上

辭藻的西域，擺進歷史課堂的圖騰

唯有掏出的善良和醉意，稱取一絲洛河的月光

飲酒洛水濱

十七年了，洛水在左我稱兄，博格達在北時

我才褪去這一身汗衫，將北魏和武周

再寫一遍

我本也是血性的男兒啊，只苦了這肉身難捏

遭了大罪，滅了不屈

十七年了，我說書為生，把雪山說出吼聲

把云朵，一遍遍地洗

我們握手，舉杯，不愿意說紙的謊言

不肯把雪山說得太白，不愿意

讓仇人在詞語里，一步步踩上云端

觀龍門石窟

有那么多佛像，等我。有那么多石頭，齊刷刷的

站在伊河岸邊，渡我

我錘了又錘，鑿了又鑿，越來越沒人樣

心里烙得下石頭意志，長得出對愛的善意

從北魏開始，我將鐵錘和鑿子磨出森光

月亮彎了，伊水黃了，青山蒼翠

我要開一個石窟，面壁而坐

心愿未了啊！在龍門，星光和蟬，照了又照，叫了又叫

石頭里，猛虎種下牡丹，而我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