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施土家吊腳樓空間布局方式與文化探究

王奎 劉曉艷

荊門市規劃勘測設計研究院 湖北 荊門 448000

恩施是土家族聚居地，吊腳樓眾多。隨著時代的發展，土家吊腳樓逐步走向沒落。

一方面表現在傳統吊腳樓逐步破敗。受材質影響，木構建筑保存困難且需要定期維護，如每年需對屋瓦進行檢修、翻新，定期檢查檁、柱等的結構情況。隨著外出務工人員比例的增加，房屋空置率上升，房屋維護力度不足。境內現有的吊腳樓建設年代久遠，許多建筑存世已超過50年，因常年缺乏維護，建筑風化、破損嚴重。

另一方面表現為新吊腳樓建造數量銳減。近20年來恩施境內新修建筑多為磚石平房，少有木構吊腳樓，造成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幾種：一是原材料缺乏，吊腳樓為木構建筑，對梁木需求巨大，隨著國家對生態環境保護要求日益加強，對林木保護重視度提高，可用于建造吊腳樓的梁木減少；二是技藝傳承出現斷層，傳統吊腳樓主要由木工建造，木工技藝的傳承多為經驗的傳承、對學習者的天賦也有一定要求，近年來，青年人外出務工人員增多，學習傳統木工技藝的人越來越少，出現了技藝傳承的斷層；三是新材料和新技術的沖擊，磚混結構建筑建造工藝相對簡單，相對木構建筑來說，使用時間更長、維護更簡便也更能適應現代生活，新建筑形式的涌入使得吊腳樓建設逐步減少。

建筑是展示地方風土人情的重要載體，吊腳樓作為土家族傳統民居，是土家族人智慧的結晶，對研究土家族文化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重點介紹吊腳樓空間選址、建筑布局、建筑結構等方面的特點，以期更多的人了解土家建筑文化，為吊腳樓的傳承貢獻一點智計。

1 建筑選址

受地形地貌及氏族文化影響，土家建筑總體呈現“大分散、小聚居”的特點，多以血緣和氏族為紐帶、3-5戶人家聚居在一起，形成如林家溝、張家溝這種以姓氏命名的聚居點。如恩施彭家寨（全寨50余戶近300人）、利川魚木寨（168戶630人）這種形制的土家吊腳樓建筑群實屬少見。

恩施地區居民集聚點命名多為壩、溝、灣、堡、洞、溪、水井、坪、埡、梁子、塘、坡等，這些命名顯示了土家人建筑選址的特色與智慧，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土家建筑選址大致有以下幾個方向：

1.1 平地類

以壩、坪命名的地區。壩在此意指平地或者堤岸旁的壩田，如毛壩；坪指的是山體里局部的平地，如南坪。此類地區最適宜建設，特別是壩，多位于河邊，便于取水和農田灌溉。

坪壩是土家人最喜歡選擇的建屋選址，地形平坦適宜居住且容易聚集人氣，形成街道、原始集鎮，村寨多位于此類地區。

1.2 水邊類

以溝、灣、溪、塘、水井命名的地區。恩施地區河流眾多，大部分兩山之間都會形成溪流或者河流，臨近水源選址建設，便于生產、生活取水，同時河谷地帶的平地，多為良田，可用于農業生產[1]。

1.3 山坡類

以坡、梁子等命名，這部分屬于有一定坡度，但相對平緩的地區，大部分是靠近土地，方便生產。選址大多位于自家土地中央位置偏下，同時考慮取水、防洪等因素。這種位置房屋很難形成村寨或者集鎮，多為獨門獨戶，或者以姓氏和血緣為紐帶形成大院，居住一姓數家之人。

2 建筑朝向和院落布局

恩施地區多山地、大部分地區坡度都非常大，可用于農業生產和修建房屋的用地稀少。因此，土家建筑多為依山而建、坐高朝低、靠山望河。在具體選址時，房屋多會選在山腰或者山底河谷地帶，且多會臨近生產用地，這主要是為了減少生產勞作的通勤距離及節省生產物資運輸的勞力成本。

吊腳樓布局并無固定形式、多順應地形、最大化利用平地空間。從現存吊腳樓布局來看，最多的幾種布局形式為“一字型”、“L型”、“凹字型”，其中“凹字形”也被本地人稱之為撮箕口，因為這種房屋像平時掃撒的撮箕[ 撮箕：一種裝東西一面開口的編制工具]而得名。通常，除主體建筑外，院落還包括其它幾個元素：

2.1 陽（陰）溝

陽溝一般指露出地面的排水溝，陰溝指有石板等遮蓋的排水溝。

恩施降雨量大，雨季長，年均降雨量達1600mm，山體向下匯水、常有山洪匯聚。住宅依山而建，因此必須在靠山一面設置截洪溝（通常為陽溝，在住宅內或者某些特殊位置，會改為陰溝）用于匯水。此外，在屋前也會設置陽溝用于匯集屋面雨水。收集的水流最終匯入小溪或者農田。

2.2 地壩（曬場）

地壩因其和前方土地有高差，因此被稱為壩,其最重要的功能是作為曬場，多用于晾曬農產品，如玉米、稻谷、黃豆等及生活用品如衣物、被子等，對日照要求較高。因此為保護地壩曬場功能，通常住宅不會采用回字形布局，避免遮擋陽光[2]。

2.3 階陽

階陽主要指房屋前的臺階，一般在陽溝和房屋主體之間。吊腳樓建筑屋檐一般出挑較長（多為1m左右），形成半開敞空間，多用于堆放物品，如農作物產品、木材等，同時也是日常納涼、避雨、閑談場所。

2.4 水井

水是生命之源，土家人常會在屋側或屋后打造水井。水井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種：一為泉眼式。利用山體內泉眼造井，此類水井深度較淺，彎腰即可舀水；二為溝渠引入，在屋前屋后無泉眼、但不遠的高處有泉眼或者小溪的情況，居民會通過溝渠引水過來，然后筑井儲水，當然，隨著技術的進步，土家人民開始使用水管，引入了更遠處水質更好的水源;三是屋內造井，這主要是在以前沒有條件的情況下，通過挑水來獲得井水，將挑的水倒入水井。

3 建筑功能和空間布局

土家建筑建筑空間布局與文化及日常生活需求息息相關，內部功能一般有宗教、起居、住宿、牧養、倉儲等，并在空間上有機融合。

3.1 堂屋

堂屋一般位于土家建筑的中心位置，為半開敞空間、前側無門，對著地壩，左右兩側為起居空間。其屋頂高度多在6-8m，通常為整棟建筑最高的地方。

堂屋是土家族建筑中重要的宗教空間，承擔著祭祀的功能。其靠山一側為神龕，空間局部內凹，神龕一般分為兩層，上層一般為供奉祭祀的位置，一般供奉 “天地君親師”，因感念毛主席和習主席對土家人民的幫助和引領，現在也會張掛習主席和毛主席畫像，以示恭敬，下層是擺放貢品的位置。土家人逢年過節都會在堂屋神龕下擺放酒肉、焚紙點香，祭祀祖先；然后在堂屋前側，靠地壩的位置，焚紙點香，祭祀天地。

除祭祀功能外，堂屋還是重要的集會、交流場所。如逢婚喪嫁娶，堂屋可用于擺放酒席；也可用于宗族聚會、解決鄰里矛盾，在此討論解決宗族大事或鄰里之間開誠布公的交流；遇雨時，堂屋可為附近勞作居民提供避雨場所。

3.2 正屋

正屋突出一個正字，在布局上，正屋一般位于堂屋旁邊、正對地壩，占據整個建筑最好的位置、一般都有大開窗，窗戶多半還可打開，增加采光和通風，尤其是夏天炎熱的時候，土家人就會開窗納涼。

其作用相當于起居室，日常就餐、接待客人皆于此處進行。因此內部一般設桌椅、沙發、電視等。因恩施地區海拔較高，冬天經常有大雪，十分寒冷，在以前，會擺上圓爐（一種取暖設備，內部燃燒火炭，土家人過去每年春夏秋三季都會燒制火炭），到現在，多換成了煤柴雙用爐。

3.3 廂屋

廂屋也就是我們說的廂房、臥室，廂房在土家建筑內占據的空間是最多的，具體分布可以在正屋的背面，房屋兩側，或者東西兩臂上，也可以在二樓，對位置的要求不高，但基本都設有窗戶，可以采光，廂房的窗戶則不一定能打開，這是因為通風和采光的需求不如正屋高。

3.4 火塘（爐）屋

火塘屋一般也稱為火爐屋，這是在土家以前的建筑內非常重要的一個空間，多在正屋兩側，屋內主要結構是火塘加過道，火塘多用石板砌成，高出地面（過道）60cm左右，中間是露出來的爐灶，燒柴火，灶上放有三腳架，可以架鍋和頂罐（一種類球型炊具，用來做飯或者煮粥）。

火塘屋一般屬于家里老人的空間，是土家人敬老愛幼的體現。這主要是考慮到老年人身體素質變差，對寒氣抵抗能力差，更需要取暖，許多老人甚至會將床設在火塘屋內。

3.5 灶屋

灶屋顧名思義是設置灶臺的房間，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廚房。灶屋一般位置在整個建筑的角落，一般有一堵墻為外墻，并且大部分有門并緊靠水井。因為灶屋里面需要生火，所以空間會比較空曠，便于煙霧擴散和通風。

3.6 倉屋

倉屋是土家人儲存糧食的空間，一般會在里面設置糧倉，在以前，盜賊猖獗，而農家儲存的糧食基本是一家老小的全年生活保障，如果被盜，則會威脅到整個家庭的存亡，因此，倉屋會盡量避免四面墻直接靠外，多被其它房間包圍。

3.7 天樓

大部分吊腳樓都會建設天樓，也就是二層，二層主要作用是倉儲和住宿，根據家庭需要劃分為臥室或是雜物間，也有部分土家人將倉庫設置在二樓，以便更好地防備盜賊。

3.8 吊腳架空層

吊腳是土家建筑的代表性結構，也是土家建筑的精華，但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的土家老建筑都有吊腳結構，或者說吊腳樓反而在土家建筑里占比是較少的，超過一半的房子是全在平地起建[3]。

吊腳樓的架空層主要功能可以分為以下幾類：一、畜養空間，農村多會將豬圈、牛圈、雞圈放在下層，主要的好處在于禽畜產生的糞污臭味不會影響居住空間；二、廁所，土家人老式廁所也是在下面，同樣有隔絕臭味的作用；三、雜物堆積空間，吊腳樓下會被土家人用來堆放木柴以及一些用處不大的物品、少量的生產工具。

吊腳結構的出現原因有很多種，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與大自然爭空間，這是因為山區少平地，為了獲取足夠的建筑面積，在地形有限的位置，采取架空的形式能最大利用地形，也能使主體層都在統一平面。此外，因恩施地區濕氣較重，架空之后，能夠很好的避免樓面潮濕，也能很好的避免伴潮濕而生的蟲子。

3.9 簽子（簽廊）

外廊在土家建筑中也稱為簽子。這也是吊腳樓的一個重要空間，一般設在吊腳結構的主體建筑層外圍，也有設在二層的，屬于半開敞空間，其主要功能是交通聯系，許多房間會將開口設置在上面。同時，它也可以作為晾曬衣物、農產品的空間。

4 建筑結構

土家建筑為了適應本地氣候、地形，經過多年的探索實踐，創造性的設計了一些結構。

4.1 樓板

針對恩施地區氣候濕潤、降雨量大的特點而設。普通地面易受潮、不利于物品存放及人體健康（久居潮濕環境易得風濕病、關節炎等），但吊腳樓架空，上層房屋基本不會受潮氣影響。受此啟發，土家人便在房間地面每間隔一米左右鋪上圓木，然后在圓木上釘上木板，通過這種結構形成約20厘米的架空，避免房間受潮[4]。

4.2 花窗

窗戶是土家人重要的采光方式，在以前，窗戶是采用木條搭配而成，一般采取網格狀（田字格），在窗靠內一側用紙糊上，后來改成了塑料薄膜。在網格狀的基礎上有條件進行一定的變化，會形成一些花色，一般有八邊形花紋、回字形、田子型、王字型、長口字型等。

4.3 亮瓦

許多吊腳樓二層是沒有窗戶的，為了采光，土家人民會使用一種特殊的瓦片，即亮瓦，它是屬于玻璃類材質的瓦片，能夠通過光線，實現屋內照明，不過在過去亮瓦的價格較貴，所以數量較少，因此二樓采光都較差。

5 結語

土家建筑是土家人民數千年來與大自然相處得來的智慧結晶，時代的進步與變化，促進了恩施地區的繁榮，帶來了新的理念和發展思路，也對原土家文化產生了強烈的沖擊和負面影響，本文通過對土家族布局與選址的探究，旨在對土家建筑的傳承和發揚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

（1）土家建筑是因地制宜的建筑典范，通過對土家建筑的優秀結構進行研究，可以在處理復雜地形建筑的時候進行借鑒，復刻，使其煥發新的生命力。

（2）恩施地區近些年來旅游業發展迅速，土家吊腳樓以其獨特的美感與木構建筑獨特的質感、親近自然的特性，受到了游客的青睞，可以此為依托和契機，培育一批土家建筑設計師，設計和建造一批土家吊腳樓民宿及度假山莊，傳承和宣傳土家建筑。

圖1 王家院子平面功能空間布局圖

圖2 王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