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人肉搜索”侵權

文/復林

誤拆化妝品

2019 年9 月5 日晚，深圳某大學大三學生陳靜收到添加微信好友的請求，備注信息“我是周毅”，她點了通過。沒過一會兒，她就收到五六條信息，全是推送化妝品的圖片。

陳靜查看了周毅發的產品介紹，挑選了一支口紅和一瓶高光化妝品，通過支付寶轉了176 元的貨款。

9 月8 日，陳靜收到快遞包裹后，沒有仔細看發貨人就拆開了外包裝，里面有兩瓶精華素，她拆開了其中一瓶的封口，但沒有使用。9 月10日，陳靜收到了周毅的微信：“美女，前天我給別的客戶發貨，錯寫成了你的名字，你原路退回后，我重新給你發貨。”因陳靜沒有回應，當天中午，周毅接連給陳靜的微信發語音、打電話。陳靜不堪其擾，將周毅從微信好友中刪除。

9 月10 日15 時30 分，周毅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條動態“有償求人肉這位女生，應該是個大學生，會人肉的私我”，并公布了陳靜的姓名和手機號碼。短短半個多小時，陳靜就接到幾十個從全國各地打來的電話，有人還發來短信：“書讀到鼻孔里了，一點誠信都不講！”

當天16 時15 分，陳靜重新加周毅為微信好友，并表示不該刪除他。周毅說：“你把精華素寄回來，我再發口紅和化妝品過來，就兩清了。”

陳靜解釋道，之前以為是朋友送的精華素，只打開了其中的一瓶涂抹了一點點。周毅讓陳靜把拆封的買下來，補600 元差價。陳靜回懟周毅強制消費。周毅聲稱，如果不補差價就在“所有社交軟件人肉你”。

陳靜問，能不能只補450 元。周毅說：“我不要你的錢了，馬上把我們的聊天記錄往各平臺發一下，讓大眾去評判。”陳靜再次與周毅協商，提出將開封的精華素掛在其他平臺賣掉。于是，周毅將陳靜拉進群聊拼單群，但掛了將近兩個小時無人問津。周毅與陳靜還在拼單群引發了口角，隨后兩人退出拼單群，周毅要求陳靜先付差價款600 元，被陳靜拒絕。

沖上熱搜

9 月10 日晚21 時許，有微博用戶在“某大學超話”上發了帖子：“陳靜，你要么把貨退回來，要么把差價補上。你從開始就應當知道收錯貨了，賣家追要，卻直接拉黑人家，這不是存心的嘛！”該用戶還附上了微信聊天截圖。還有人威脅道，但凡認識這個女生的，麻煩轉告她，這事不解決沒完。

“某大學超話”是陳靜就讀學校的熱門社交圈，每天瀏覽量很大。陳靜的三個室友看到了帖子，詢問原委。陳靜委屈地說，對方是黑心賣家，故意發錯貨套路，精華素僅僅拆了封，就要補差價600 元。室友們打抱不平，也在“某大學超話”上發帖，幫陳靜說話。

陳靜再次給周毅發微信，提出賣家發錯貨應當自擔責任，不該把責任推到買家身上。一言不合，兩人又發生言語沖突，各自罵了幾句。緊接著，“某大學超話”微博又發出了他們的微信聊天截圖。雙方事件的起因、經過及相互之間的互罵互黑都直觀了然，隨即點燃了“某大學超話”的評論區。陳靜的姓名、所在學校以及專業、班級都被網友查出，網上出現很多對陳靜的負面評價，事件沖上了當天的熱搜排名。

9 月11 日晚18 時許，陳靜將貨品差價600 元支付給周毅，隨后要求周毅對引發的社會負面評論進行道歉。周毅說：“道什么歉？一個巴掌拍不響。”陳靜認為，這件事無論在學校，還是在社會，都造成了很大影響，自己即將面臨畢業和求職等一系列問題，她告知周毅，如果不道歉，就在法庭上相見。周毅表示奉陪到底。

2020 年12 月，陳靜向深圳市龍崗區人民法院遞交了民事訴訟狀，要求周毅在其微信朋友圈、微博及全國公開發行的報紙上公開賠禮道歉并且持續不少于30 天。周毅賠償陳靜因公證而產生的經濟損失848 元，并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 元和陳靜支付的律師費1 萬元。

接到陳靜訴狀的當天，周毅也到法院提出了反訴，要求陳靜賠禮道歉、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 元，賠償周毅因公證而產生經濟損失1500元以及支付的律師費1 萬元。

道歉賠償

經過公開審理，法庭認定了周毅發錯貨、雙方互罵互黑，以及周毅請人在“某大學超話”發帖等事實。一審法院認為，雙方存在買賣合同關系，本可以通過友好協商，達成共識解決。但周毅卻通過發微信朋友圈有償人肉陳靜，并通過相關人員在微博“某大學超話”發帖搜索，由此導致陳靜的真實身份、姓名、生活細節等個人隱私信息在網絡散布，該行為超越了正常維權的合理限度，侵犯了陳靜的隱私權，所幸的是該事件沒有造成更為嚴重的不可挽回的后果，周毅應引以為戒，注意合理維權和侵犯個人隱私之間的合法限度，不能因為維護個人權益而實施侵害他人權益的行為，違背當下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社會公序良俗。

一審法院還指出，陳靜作為買家，收到非其所購產品，卻擅自拆封，不管出于何種理由和解釋，都應該與賣家協商溝通，然而陳靜采取將賣家刪除并不作回復處理的消極方式，是對自己行為的不負責，也違背了公序良俗和誠實信用，對引發該事件熱議亦存在過錯。

2021 年6 月17 日，深圳市龍崗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周毅在其微信朋友圈以及微博上公開向陳靜賠禮道歉，并賠償陳靜公證費424 元、精神損害賠償金800 元、律師費5000元，駁回周毅的全部反訴請求。

周毅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要求撤銷原審判決，改判駁回陳靜的全部訴訟請求，支持他的反訴請求。

近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發布維持原判的二審判決書。（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以案說法】

人肉搜索是通過人工參與提純搜索引擎提供信息的機制。近些年發生的很多熱點事件中，都能發現“人肉搜索”的身影。在這些事件中，有些確實發揮了懲惡揚善的作用，但更多的則是造成了嚴重的惡果。我國刑法規定：違反國家有關規定，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明確“人肉搜索”案件中，行為人未經權利人同意即將其身份、照片、姓名、生活細節等個人信息公布于眾，實際是向不特定多數人提供公民個人信息，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