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廣播記者的采訪報道工具

◎王文利 肖潔茹

(湖南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自1923年中國境內第一座廣播電臺出現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習慣上被稱為中國早期廣播階段。中國早期廣播記者誕生于20世紀40年代末，廣播記者的工作內容主要有新聞采訪、現場報道等。為了能夠給社會受眾帶來更好的新聞廣播體驗，讓更多的社會受眾對新聞事件進行關注，廣播電臺不僅要有自己的新聞，而且還要有能體現廣播特色的新聞。在新聞事件收集階段，廣播記者不僅要采集文字性信息，將整件新聞事件論述清楚明了，而且還要采集音響性信息，來提升新聞事件的真實度，讓社會受眾對新聞事件認可與信服。而要采集音響性信息，必要的采訪報道工具不可或缺。因此，對廣播記者來說，采訪工具非常重要。

所謂的采訪工具指的是采訪所需的物質手段，主要分為三類，即筆、筆記本、工具書等一般采訪用具；話筒、錄音機等專用工具；車輛等輔助工具。對于廣播記者而言，專用工具直接關系到采訪的效率，也關系到音響素材等能體現廣播特性的材料的采集質量。中國早期廣播記者采訪報道的專用工具分為三類：一是現場采訪報道、現場音響信息采集工具，如話筒等；二是現場采訪報道、現場音響信息傳輸工具，如電話、調頻播音機等；三是實況轉播工具，如專用轉播設備等。在這三類采訪所需工具的加持下，廣播記者才能收集全面的新聞事件信息資料，經整理后向社會受眾進行播放傳播。

一、現場采訪報道、現場音響信息采集工具

錄音機是中國早期廣播記者采集音響素材最常用的工具，但此時的錄音機普遍體積龐大、笨重，使用不便。中國共產黨(下文簡稱“中共”)領導的大連廣播電臺建臺之初，只有從日本放送局接收的一臺笨重的只能錄3分鐘的鋁片唱盤錄音機。1946年9月3日，大連市召開“慶祝抗戰勝利周年紀念大會”，電臺用汽車將錄音機拉到大會現場采錄實況。播放時，播音員一邊播放錄音鋁片，一邊對照錄音實況播稿，這是大連電臺制作的第一個錄音報道。①1946年10月，中共東北廣播電臺撥給大連電臺兩臺美國韋伯斯特鋼絲錄音機，后又購置了兩臺丹麥產鋼絲錄音機，隨機附帶兩只“51”動圈話筒、兩只鋁帶話筒，現場采訪和實況錄音從此就便利多了。

20世紀40年代末，一種新型輕便的移動無線電話機誕生了。據1947年第1卷第8期《無線電世界》刊登的《記者們的新武器——流動無線電話機》一文記載，這種移動無線電話機又稱流動無線電話或自動講話機(相當于今天的“對講機”，筆者注)，是電聲無線電公司的產品。該機抗靜電干擾的能力較強，使用方式與普通電話無異。電臺編輯使用這種流動無線電話機可在編輯部收聽到記者在新聞事件現場發回的報道，記者攜帶它可趕赴新聞事件現場進行現場報道。通過移動無線電話機，電臺編輯與記者可隨時保持聯系，隨時通話。據1946年10月30日《申報》第6版以《上海電臺積極擴充 添購新式通話器隨時隨地可廣播》為題的報道，當年上海廣播電臺向美國訂購了這種新式的移動無線電話機。“上海廣播電臺，近向美國訂購新式‘流動對講無線電話’。一俟到達之后，該臺即派訪員采訪本市動態及各種球類比賽情形，隨時報告，由電臺廣播。該項對講無線電話，有子機母機各一，訪員攜子機外出，隨時可與母機通話，極為便利。”

二、現場采訪報道、現場音響信息傳輸工具

廣播記者在新聞現場采集到新聞信息后，必須將其傳回電臺才能播出。廣播記者將信息傳回電臺播出的方式有若干種，其一是通過郵寄或無線電報傳回稿件，其二是通過廣播電臺轉播的方式將記者的采訪報道進行遠距離傳送，其三是通過有線電話將采訪到的報道直接傳到演播室播出，其四是將采訪或報道用留聲片留存后進行二次傳播。

據陳爾泰考證，1947年8月中共陜北新華廣播電臺轉移到河北涉縣后，新華社記者鹿野曾以“陜北新華廣播電臺記者的名義”去山東解放區擔負山東戰場的采訪任務。鹿野“第一次以陜北臺記者的名義進行采訪活動”是與渤海區黨委書記景曉村談話，他“把這次談話寫成資料寄給了廖公和梅益同志”。鹿野將采訪信息傳回電臺的方式是郵寄。

1936年，記者馮有真在德國采訪奧運會(當時稱“世界運動會”)時，文字內容通過電報方式傳回國內，而聲音報道則通過德國廣播電臺播出，然后由國內廣播電臺轉播的方式傳遞給國內聽眾。《申報》1936年1月13日第16版以《中央社派馮有真赴德采訪世運新聞》對此進行了報道：“十一屆世界運動會，我國派足球籃球田徑游泳競走國術舉重拳擊等隊選手參加，定廿六日放洋。中央通訊社，以我國此次參加世界運動會，實為空前壯舉。為妥善宣傳起見，決派采訪部主任馮有真隨同代表團赴德，以電訊拍發大會新聞，并撰述詳細通訊。馮并應德廣播電臺之邀，于大會期間，每日將有關我國之重要新聞，用國語廣播報告，由中央廣播電臺轉播，凡裝收音機者，屆時均可收聽。”據記載，早在1936年2月德國政府舉辦冬奧會時，就設立了廣播中心，為來自世界各地的廣播媒體設立了轉播席位，以便各個媒體可以在相對比較偏僻的比賽場地將最新賽況通過無線電波傳播到各地。同年8月柏林舉行的夏季奧運會，有近3 000名解說員來到這里，通過廣播向全世界傳播奧運會。當時德國不惜成本，研制出了許多新技術，向40多個國家傳輸短波信號，比賽賽況通過28種語言由2 500多個電臺轉播。馮有真就是在德國奧運會廣播中心進行廣播的。此外，也有許多廣播電臺通過收音機相互轉播節目，客觀上起到傳輸廣播稿件的作用。

1935年全國運動會在上海舉行時，中央廣播電臺曾派出記者到現場采訪，并使用長途電話傳送到南京播出。

將廣播節目記錄在留聲片上，然后進行再次傳播或遠距離傳播。據1946年8月31日《申報》第2版報道，1946年游歷各國后來華的美國廣播記者柯溫抵達北平后，在北平新聞界招待茶會上稱：他想與軍調部三委員就“天下一家”進行一次長談，并制成留聲片帶回美國，向美國及全世界廣播。這說明將廣播節目制成唱片在當時也是一種常見的節目遠距離傳輸方式。

三、實況轉播工具

實況轉播是最能體現廣播特色的報道形式。實況轉播的實現必須以先進的廣播采集、錄音、傳輸、轉播技術手段作為支撐。

1948年第七屆全國運動會在上海舉行，中央廣播電臺聯合對此次運動會進行了全方位的實況轉播。中央廣播電臺臺長吳道一在《中廣四十年》第216頁對此次實況轉播的轉播方式、轉播效果、廣播記者使用的設備進行了詳細描述：“當于三十六年秋，在剩余美金款項內，向美國訂購FM調頻播音機六套……適三十七年五月，我國第七屆全國運動會在上海江灣運動場舉行，當將調頻機四套、及向軍方借用的邊走邊談超短波發音機兩架，交給上海電臺，使他負起該屆全運的轉播工作，而將每天比賽節目，用鋼絲錄音機濃縮成十五分鐘，利用京滬長途電話，于晚間由中央電臺播出。一切費用，由該臺與全運會廣告委員會洽妥，統由該會負擔，而在滬臺播送全運會節目中插播若干廣告。該會所付的費用，就在會場內幾家廣告大戶，像頤中煙草公司及可口可樂身上收回。上海臺工務科于四月中旬查勘運動場，根據實際情形，在遼闊的場地內，于田徑場、游泳池、籃球場、足球場等處，裝設居高臨下的臨時發音室，架起播音及電話專線，通到設于西司令臺的臨時機房。該房內裝有調頻機兩套，超短波接收機兩架，鋼絲錄音機多具。事前擬定轉播全運節目，以田徑、游泳、足球、籃球四種為主……播音員除在各場地發音室報告各種比賽實況外，另有兩人背了超短波發音機，先自言自語地發音，同時注意臨時機房發出的旗號，如果是藍色，表示一切正常，可以安心活動，倘現紅色，表示上面接收機故障，暫時休息。各發音室送到臨時機房的節目，由調頻機送往大西路，由兩部一千瓦中波機分別播送全市，運動場內所裝的擴音器亦同時播出。如果有兩種節目送達機房而要同一中波機發出，則管機者讓一種先播，另一種予以錄音再播。所有流動播音員報告的消息或采訪談話，概用鋼絲錄音，備轉播主要節目有空隙時插入播放。兩位流動播音員每天訪問在場參觀的新聞人物、優秀運動員，或是各單位代表領隊。譬如，前司法院居院長覺生參觀游泳比賽，吳市長夫人擔任給獎的時候，都請他們在超短波發音機前講話。優秀運動員中，如臺灣的陳英郎，北平的王燦華，青島的王淑桂，香港的黃婉貞，印尼華僑馮朝玉等多位，都在他們優勝之后，在超短波話筒前報告他們練習的經過和獲獎后的感想……實況轉播唯一的缺憾，是節目進行中有許多雜聲混了進去，好在音響總是較低，不致使聽眾辨不出播音員的報告。譬如，當報告某項比賽的成績打破全國紀錄時，必然地，鼓掌聲、喝彩聲熱鬧非常，這種聲浪，使未到現場目擊、收音機旁的聽眾情緒為之昂揚。全體工程播音人員在全運開會期間，緊張忙碌，相當吃重，尤其播音員，每天上午九時至十二時，下午二時至五時，不斷地播音。加以滬臺本身播音工作仍照舊進行，無法抽調多人前來場地，因之全運廣告委員會，臨時延請幾位電影話劇明星來充特約播音員，隨時協助。這幾部調頻機播出的節目，異常清晰，使這次全運轉播工作，做得有聲有色，獲得不少好評。”

此次實況轉播分為三個層級，第一個層級為在運動會現場的田徑場、游泳池、籃球場、足球場等處設立的臨時播音室，以及兩位攜帶超短波發音機(即步話機，作者注)的記者。第二個層級為在運動會司令臺西側設立的臨時機房，機房內裝有調頻機兩套，超短波接收機兩架，鋼絲錄音機多具。第三個層級為設在上海大西路的轉播中心，該中心有兩部一千瓦的中波發射機。

四個臨時播音室的播音員，隨時報道田徑場、游泳池、籃球場、足球場的最新賽事及結果，并通過播音專線及電話專線傳送到司令臺西側的臨時機房。攜帶超短波發音機(即步話機)的記者，可隨時通過超短波發音機將采訪音響、報道音響發送到臨時機房。臨時機房接收到第一層級的信息后，使用調頻機傳送到大西路的轉播中心，轉播中心的中波發射機便可將廣播記者的采訪報道、現場的實況音響播送上海全市，運動場內所裝的擴音器也同時播出。上海廣播電臺“將每天比賽節目，用鋼絲錄音機濃縮成十五分鐘，利用京滬長途電話，于晚間由中央電臺播出”。也就是說，每天的賽事新聞由上海廣播電臺使用鋼絲錄音機濃縮成15分鐘，利用長途電話傳送到南京中央廣播電臺播出。

此次全國運動會實況轉播中，綜合使用了播音室設備、電話專線、超短波發音機、調頻機、超短波接收機、鋼絲錄音機、中波發射機等工具，包括廣播新聞采集、傳輸和發射覆蓋等設備，給受眾帶來了更好的新聞廣播體驗，社會受眾能夠對全國運動會實時情況有及時的了解，讓更多受眾能夠及時接收和了解運動會信息，推動了新聞廣播界技術水平的進一步提升。

四、結語

綜上所述，在新聞廣播過程中，與文字記者不同，廣播記者必須擁有技術性較強的采訪、傳輸工具，才能采制出具有廣播特色的新聞報道，進而給受眾帶來更好的了解新聞事件的體驗。這些專用工具民國時期的中國絕大多數不能夠制造，只能從國外進口。20世紀40年代末，隨著鋼絲錄音機、話筒、超短波發音機等廣播新聞采訪報道設備陸續被引進到國內，廣播記者的采訪報道活動日益方便，廣播新聞也越來越具有廣播特點，廣播記者作為一種職業也逐漸被社會認可。

注釋：

①趙玉明、艾紅紅、劉書峰主編：《新修地方志·早期廣播史料匯編(上)》，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2016年版，第27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