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茶道

宋增芬

關于品茶，可追溯的淵源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完的。“自從陸羽生人間，人間相學事春茶。”這短短兩句詩，精確地概括了陸羽及其所撰《茶經》在后世的影響力。在這之后，無論東西南北，世人才廣泛得知茶的許多奧妙，才知茶的起源，才了解茶具、煮茶、飲茶的各種講究等。從此，文人墨客歌詠效仿，茶道文化也越加盛行，小山村也不例外。

夏日當空，小山村的空氣也變得十分悶熱，但蟬們不怕，它們藏身在樹葉間，時唱時停地哼著永遠不變的曲子。在院子外面的梧桐樹下，一個八旬老者正在慢慢地喝茶，臉上不時露出悠然自得的滿足表情。這是難得的農閑時刻，鋤頭斜倚在樹干上。老者喝茶時那副十分享受的神情，猶如品嘗了世間稀有的名茶一般。在鄉間品茶的農人們，大致都是這樣一種狀態，或許不知《茶經》為何物，卻自有一番樂趣。

其實，飲茶不必非得讀《茶經》。在山野村夫中，也有一些好茶之人，如我姥爺。他不知道“南方有嘉木”，也不知用泉水、江水還是井水煮茶哪個最好，更不知茶源自神農氏。但姥爺獨愛茶，更喜歡在夏日的梧桐樹下喝茶。碩大的梧桐葉子搭成天然的涼棚，山風徐徐而過。風過處，茶碗中的大葉茶芳香四溢，喝一口也是余香悠長。喝習慣了大葉茶，連第一口茶的苦澀也覺得香甜了。有時姥爺也在大槐樹下喝茶，風吹過時，調皮的小槐樹葉子偶爾會來跟他“搶”茶喝，姥爺也不介意，把碗中的葉子用食指和中指一彈，葉子便乖乖飛出去。許是知道了被“搶茶”的危險，干脆一口喝下去。一邊看著青山綠樹、聽著鳥語蟬鳴，一邊喝著清香的大葉茶，這樣的品茶感覺十分愜意。姥爺的表情美美的，非常享受。

姥爺品茶，有一點是與眾不同的。多數人都愛飯后一壺茶，姥爺卻喜歡在飯前喝茶。每天清晨，姥爺都早早地去地里干活，晌午時分才打道回家，這時的他顯然有些勞累了。但只要喝上一壺茶，馬上就精神抖擻了。他還自有一番道理：“飯可以不吃，茶不能不喝；人可以缺飯，不可以缺茶。”姥爺喝的茶是幾元錢一斤的大葉子茶，用的茶壺茶碗也都是極粗笨的便宜貨，但在他眼里這些可都是寶貝，能讓他消暑解乏、神清氣爽。姥爺喝茶，每次都喝到沒有茶湯顏色和香味了，才舍得倒掉。他還喜歡一邊喝茶一邊抽幾口旱煙，那滿足的表情仿佛快樂賽過神仙。誰能相信他所品嘗的不是香茗，只是尋常的粗茶呢？雖然姥爺大字不識幾個，也講不出什么茶道，但他用最樸素的方式品嘗和印證了“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悅志”的真諦。茶道的最高境界也不過如此。

（編輯 吳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