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晶
(南京審計大學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1815)
低碳經濟是解決經濟與環境相互制約問題的關鍵突破口,建設低碳城市是實現經濟從“量”到“質”這一高質量轉變的重要舉措。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提出我國力爭于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力爭在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為降低碳排放,改善環境,實現低碳經濟模式,構建良好的能源生態環境體系,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以下簡稱“國家發展改革委”)在2010年開啟了低碳省份和城市的試點工作,并在2012年和2017年逐步擴大試點范圍。在這三個城市試點批次中,前兩批次的試點地區采用自主申報的方式,第三批試點地區采用組織推薦和專家評審的方式,最終均由國家發展改革委統籌確定。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為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同步進行提供了一定的政策保障。
隨著我國進入新時代,踏入新征程,經濟也以高質量為導向進入全新發展階段。2022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第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內蒙古代表團的審議時提出“貫徹新發展理念是新時代我國發展壯大的必由之路”。由于近年來國內外疫情反復,經濟的高質量發展除了要全方面體現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還需考慮穩定這一因素。
基于此,本文對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應進行研究分析,根據“新發展理念”和穩定這六個方面測度經濟高質量發展,探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這一準自然實驗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凈效應以及內在的影響機制,并對其地區異質性進行研究。
關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效應和影響機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效應研究。現有文獻對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效應研究大多集中在污染、創新、效率和開放方面。從污染角度來看,低碳城市試點政策能夠顯著降低大氣污染程度,具有顯著的減排效應[1-2],有助于降低低碳試點城市的碳排放水平[3-4];從創新和效率角度來看,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城市的發展具有規模經濟效應且在不同地區存在差異[5],該政策的實施不僅能夠顯著提升城市的全要素能源效率和生產率水平[6-7],還能夠促進綠色技術的創新發展[8];從開放角度來看,龔夢琪等(2019)選取中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驗證了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會促進外商直接投資[9]。
第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測度研究。現有文獻對經濟高質量的測度主要有單一衡量指標和多維衡量指標兩個方式。部分學者利用單一指標衡量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把勞動生產率[10-11]或全要素生產率[12]作為衡量指標,這種指標雖然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但無法全面地揭示整個經濟社會的發展質量,具有片面性。因此,更多文獻采用多維度的評價體系對經濟發展質量進行測度。鈔小靜等(2011)從經濟增長的結構、穩定性、成果分配等多個方面測度經濟質量[13];馬茹等(2019)從供給、需求、效率、對外開放程度和經濟運行狀況五個方面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14];師博等(2019)從經濟基本面、社會成效和生態成果三個方面來測度經濟質量[15];由于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已經步入全新的發展階段,落實新發展理念是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的迫切要求,因此經濟的高質量發展以“新發展理念”作為基準研究框架加以評價[16],劉亞雪等(2020)增添了經濟穩定的指標體系來建立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全面評價框架[17]。
綜上所述,已有研究中鮮有文獻同時從“新發展理念”與經濟穩定性這六個層面出發建立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體系,并以此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凈效應。張躍勝等(2022)構建城市綠色發展績效評價指標體系來衡量經濟發展的質量,研究發現低碳城市試點對城市高質量發展具有促進作用,但并未關注到經濟穩定性的重要性[18]。然而,經濟的運行需要穩中求進,穩定是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條件。因此,本文建立六個指標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體系,探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效應和內在影響機制,并對地區異質性進行分析。
本文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和部分地級市統計年報。由于數據限制,本文剔除數據缺失嚴重的城市,選取2003—2019年中國278個城市數據進行實證檢驗,采用線性插值法補充缺失值和替換異常值。以2003年為基期,對有關貨幣計量的變量進行價格指數平減。
本文將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利用多期雙重差分方法研究低碳城市試點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效應。本文以在2010年、2012年和2017年通過的66個低碳試點城市作為實驗組,其他城市作為對照組,構建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識別低碳城市試點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效應。具體模型設置如下:

其中,i代表城市;t代表年份;Hqualityit代表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DIDit代表城市i在t年份是否為低碳城市試點的虛擬變量,是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CVit代表一組控制變量(具體見下文);ui和vt分別代表城市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εit代表不可觀測到的隨機誤差項。
2.3.1 被解釋變量
本文以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Hquality)作為被解釋變量,借鑒劉亞雪等(2020)的做法[17],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和穩定六個指標構建可全面度量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標體系。為了避免人為主觀評價對指標結果造成偏誤,本文運用熵值法衡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

表1 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綜合指數范圍為0~1,指數越大,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越高;指數越小,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越低。
2.3.2 核心解釋變量
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是低碳試點城市的虛擬變量(DID),定義為城市當年是否實施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是取值為1,否取值為0。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時間分別為2010年、2012年和2017年,由于其中第二批試點政策實施時間為2012年12月,所以將第二批城市試點實施時間設定為2013年。
2.3.3 控制變量
本文的控制變量CVit包括第三產業比重(tertiary)、第二產業比重(second)、人口密度(population)、人均地區生產總值(pgdp)、社會消費(consum)、基礎設施建設(infra)。這些變量控制了其他重要因素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其中,第三產業比重以第三產業增加值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表示;第二產業比重以第二產業增加值與地區生產總值的比值表示;人口密度以城市人口數量與行政區域面積的比值的對數值表示;人均地區生產總值以地區生產總值與城市人口數量的比值表示;社會消費以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表示;基礎設施建設以郵政電信收入與GDP的比值表示。
為了檢驗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應,本文采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實證分析。表2為基準回歸結果:第(1)列表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在不加入控制變量和時間固定效應,只控制地區固定效應時,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2)列表示控制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不加入控制變量,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回歸系數依然為正,也在1%的水平下顯著,但系數降低,說明若不控制時間效應的話,會高估低碳城市試點的政策效果;第(3)列和第(4)列分別在前兩列的基礎上加入一系列控制變量,結果表示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同樣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回歸結果初步證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促進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

表2 基準回歸結果
3.2.1 平行趨勢檢驗
平行趨勢檢驗政策實施之前實驗組和對照組是否存在顯著差別。本文根據事件研究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結果如圖1所示。在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實施之前的每期回歸系數估計值都不具有顯著性,說明試點前的實驗組和對照組不存在明顯差別,研究樣本通過平行趨勢的檢驗。

圖1 平行趨勢檢驗結果
3.2.2 安慰劑檢驗
雖然在基準回歸分析中加入了時間、地區的雙向固定效應和一部分控制變量,但是仍然可能存在不可觀測因素影響結果。為了排除這些潛在的干擾因素,本文采取隨機抽取實驗組的方式進行檢驗。從278個城市中隨機選取66個城市作為實驗組,剩余城市作為對照組,并且隨機生成政策時間虛擬變量,進行雙重差分分析。將此抽樣過程重復1 000次進行回歸,根據回歸結果繪制估計系數的分布及其對應的p值(見圖2)。圖2中,縱虛線是基準回歸中加入控制變量和時間、地區雙向固定效應的核心解釋變量回歸系數,顯著異于安慰劑檢驗中的回歸系數;橫虛線表示p值等于0.1,絕大多數回歸系數的p值大于0.1,即估計系數不顯著。因此,排除不可觀測因素對結果的影響,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圖2 安慰劑檢驗結果
我國地域遼闊,不同地理位置的城市經濟發展結構、創新能力、資源稟賦等方面具有不同特點。這三個批次的低碳城市政策在中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均有試點。因此,本文基于地理區域劃分,研究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中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效應的異質性。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東部和中部地區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影響效果顯著為正;東部地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回歸系數大于中部地區;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西部地區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系數為正,但不顯著。

表3 異質性回歸結果
東、中、西部地區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存在差異,可能原因是東、中部地區的城市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人力資本豐富,在面對低碳政策時投資和產業結構調整能力也比較高;西部地區能源產業依賴性強,人才集聚能力較弱,低碳轉型投入成本過高。因此,東、中部地區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西部地區的政策效應則不顯著。
根據分析,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可通過優化投資結構、集聚科技人才來推動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因此,本文以投資結構(invest)和科技人才集聚程度(hrst)作為中介變量進行機制檢驗。投資結構以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科技人才集聚程度以城市當年科研、技術服務和地質勘查業從業人員數的對數值表示。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本文參考溫忠麟等(2014)的做法[19],構建以下中介效應模型:

其中,MV代表中介變量投資結構或科技人才集聚程度。當θ和δ顯著,不顯著時,中介變量發揮完全中介效應;當θ、δ和均顯著,θ和δ的乘積與同號時,中介變量存在部分中介效應。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第(1)列和第(2)列表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會在1%的水平下顯著降低固定資產投資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進而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第(3)列和第(4)列表示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在1%的水平下顯著集聚科技人才,進而對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正效應。

表4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以降低碳排放量和能源消耗、綠色創新等為主要任務,減少建造和購置固定資產活動的工作量,降低固定投資成本,轉向對綠色轉型、科技經濟等無形資產投資,加快產業結構轉型,推進經濟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和穩定六個方面綜合的高質量發展。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實施加大了城市對科技的需求,再加上低碳目標對人才的吸引,促進了科技人才的集聚,進而推動科技進步和結構升級,使得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是提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重要政策。本文研究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促進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東部和中部地區的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西部地區的政策效應不顯著;低碳城市試點通過降低城市固定資產投資成本、優化投資結構、集聚科技人才來促進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研究結果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安慰劑檢驗等穩健性檢驗。
本文的政策建議如下:
繼續推廣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低碳城市試點政策不僅能夠改善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降低碳排放、緩解氣候問題,并且能為經濟轉型升級供能,提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潛力。中國實行低碳政策為綠色經濟改革提供了巨大推動力,提高了能源利用效率,激發了企業運作活力。同時,鼓勵低碳政策試點城市加強經驗輸出,利用空間協同發展效應助推低碳經濟模式推廣,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持久動力。
根據東、中、西部地區不同城市的特點,制定差異化的低碳政策實施方案。充分發揮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對東、中部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帶動作用。兼顧差異性,對西部城市實施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時,要考慮當地的實際情況制定個性化政策措施,因地制宜,解決試點過程中經濟轉型遇到的問題,提高經濟發展質量。
制定目標計劃,完善管理機制,提高低碳發展的管理能力。低碳城市試點政策通過調整優化社會投資結構和集聚科技人才促進城市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應根據發展目標編制計劃,及時優化投資結構以實現產業綠色轉型。完善低碳管理機制,吸引科技人才,加強人才隊伍建設,實現城市經濟持續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