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經貿發展形勢分析

文| 王建民 徐 楓

盡管兩岸關系持續惡化，兩岸貿易發展出現起伏，臺商對大陸投資出現下滑，但兩岸經貿交流合作仍在曲折中前行。

2022年是國際政經形勢發生重大巨變的一年，一系列重大事件對全球經濟貿易格局產生重要影響，也影響到兩岸經貿關系的發展：兩岸貿易結束了新冠疫情后連續兩年特殊高增長時期，逐步陷入低增長或負增長；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減少，沒有代表性的大項投資案；兩岸經貿摩擦與爭執不斷，臺灣當局持續強化阻撓與遏制兩岸經貿關系發展。不過，大陸方面持續推進兩岸經濟交流合作，尤其在兩岸農業合作及臺胞參與鄉村振興等方面有了新發展。2023年，國際政經形勢依然嚴峻，兩岸經貿關系發展前景依然不樂觀，存在更多挑戰與變局。

兩岸貿易從高增長轉入負增長

新冠疫情暴發后，對全球供應鏈產生了重要影響，也對全球辦公與交往方式產生重要影響，國際對電子與半導體等產品需求增大，不僅帶動了臺灣電子產業新一輪大發展，而且帶動了兩岸貿易快速發展。不過，2022年以來，烏克蘭危機暴發與蔓延，美西方對俄羅斯能源、貿易、金融等全面制裁及持續升級，美對華貿易戰、科技戰延續，美為解決通貨膨脹大幅加息及引發國際金融市場的劇烈波動，嚴重影響到國際經濟貿易秩序與國際需要的變化，包括中國大陸在內的許多經濟體貿易受到影響，兩岸貿易自不能例外。

2022年兩岸貿易增長呈現“前高后低”“進低出高”與“由興轉衰”的顯著發展特征。依海關總署統計，2022年1-6月，大陸從臺灣進口1225.2億美元，同比增長7.3%；大陸向臺灣出口427.2億美元，同比增長16.4%。1-11月，兩岸貿易總額2945億美元，同比下降0.6%。其中，大陸從臺灣進口2191.7億美元，同比下降2.9%；大陸對臺灣出口753.4億美元，同比增長6.6%。可以確定，全年兩岸貿易總額仍會超過3000億美元。依臺灣方面統計，2022年1-11月，臺灣對大陸（及香港）出口1716.4.2億美元，同比下降0.1%；臺灣從大陸（及香港）進口798.7億美元，同比增長4.4%。其中，11月，臺灣對大陸及香港出口同比下降20.9%，是十年來對大陸（及香港）最大出口衰退紀錄。兩岸貿易增長變化軌跡，與大陸總體進口低增長與出口溫和增長趨勢一致。

臺灣來自大陸外銷訂單也反映了相同趨勢，2022年下半年出現顯著衰退。7月，臺灣對外銷售訂單意外出現1.9%的負增長，來自中國大陸（含香港）的訂單下降22.6%。受此影響，臺灣對大陸（及香港）出口比重也顯著下降至38.7%左右。

臺對大陸農產品出口顯著下滑

近年來，由于兩岸關系的持續惡化與對抗，兩岸農產品與食品貿易爭端不斷，影響到兩岸農產品貿易尤其是臺灣對大陸農產品出口市場的重要變化。

受兩岸關系形勢惡化及大陸加大對臺灣農產品進口監管與規范食品進口企業登記注冊等因素影響，大陸繼2021年3月宣布暫停輸入臺灣菠蘿、同年9月20日起暫停輸入蓮霧、釋迦等之后，2022年6月10日再次宣布暫停輸入臺灣石斑魚，8月3日宣布暫停輸入臺灣柑橘類水果、白帶魚與凍竹莢魚。大陸每次暫停進口臺灣農產品與水產品，都會引起綠營的歪曲、攻擊與政治操作。12月8日，海關總署宣布臺灣99.9%的水產品及2199項食品、啤酒、高粱酒與飼料未通過注冊暫停進口，同時臺灣百家水產申請銷陸未獲核準，因涉及面廣，在島內再次引起極大關注與爭議。臺當局不自我檢討，不公開大陸暫停進口食品事情真相，卻不斷進行政治炒作與攻擊。

2022年9月3日，北京，2022服貿會臺灣展臺

這次大陸暫停臺灣食品等進口，是因為臺灣企業未依大陸公布的新規重新注冊登記所引起。2021年4月，中國海關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口食品境外生產企業注冊管理規定》，規定自2022年1月1日起實施，同年10月大陸向臺灣方面通報相關事項，2022年大陸還特別對臺灣企業重新注冊延長。到2022年11月，臺灣還有許多企業未能依法完成注冊，對大陸食品出口受到影響。臺灣媒體不明事理稱大陸停止臺灣食品進口，臺當局則大肆扭曲，攻擊大陸對臺實施“貿易障礙”“歧視性待遇”，還要上訴WTO。豈不知，入世后，臺灣長期對大陸農產品進口實施嚴格的管制措施，實施不公平的歧視性貿易政策，還有資格上訴大陸對臺灣農產品進口的合法正當管理措施。同時，臺當局還對大陸農產品進口進行報復，臺食藥署于11月宣布“最新進口食品不合格名單”，因農藥殘留或農藥超標等原因對大陸白蘿卜等禁止進口。

兩岸農產品貿易受到政治、經濟等因素影響而發生重要變化。依臺灣有關部門統計，2022年1-11月，臺灣對大陸農產品出口減少，大陸占臺灣農產品出口市場比重由第1位降至第3位，即由上年近占20%降為13.1%；美國升至臺農產品出口第1位（占17.8%），日本仍位居第2位（16.5%）。其中，臺灣生鮮與冷藏水果對大陸出口比重由原約占80%降為1.7%，對日本出口比重則由2020年時的9%上大幅躍升至約50%。可以說臺灣農產品對大陸及海外其他地區貿易市場發生了重要變化。

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下滑與外移

近年來，國際政治經濟格局發生重大變化，尤其是受美國對華持續推進貿易戰與科技戰、新冠疫情蔓延與防控、兩岸關系持續惡化等影響，臺商對大陸投資持續呈現下滑與外移趨勢。

據商務部統計，2020-2021年，大陸實際利用臺商投資分別只有10億美元與9.4億美元。依據部分省市商務局（廳）或涉臺部門公布的資料觀察，臺商對大陸投資也呈現停滯與減少態勢。

2022年10月16日，福建平潭，工作人員在臺企宗仁科技（平潭）股份有限公司車間操作機器進行晶圓測試

2022年8月24日，天津，市民在2022天津臺博會“920嗨購節”新品發布推廣會上了解產品

據臺灣地區經濟主管部門統計，2022年1-7月，合計審批臺商對大陸投資金額21.15億美元，零增長；1-9月為30.5億美元，同比增長6.5%；預計全年審批對大陸投資總額40多億美元，與2021年仍有較大差距。臺商對大陸投資地區格局沒有明顯變化，1-9月前五位省市分別是江蘇省9.62億美元、上海市5.21億美元、廣東省5.15億美元、浙江省3.69億美元、福建省1.57億美元，前5省合計25.24億美元，占1-9月對大陸投資總額的82.75%。

在內外大環境發生重大變化之下，臺商在對大陸投資減少的同時，持續外移，其中新南向地區有取代大陸投資地位之趨勢。2021年，臺商對大陸以外地區投資達到125.99億美元，約是對大陸投資金額的2倍，占了對境外投資總額近70%。2022年上半年，臺商對新南向地區投資20.65億美元，首次超過對大陸投資的17.96億美元，被認為是揭開了新南向地區投資取代大陸成為臺灣對境外最大投資地區趨勢的序幕。其中，新加坡、越南、馬來西亞、泰國等成為臺商投資的重點地區。

臺當局阻撓兩岸經貿交流合作

兩岸經貿關系受兩岸政治尤其是臺灣當局政策的影響重大。2022年以來，臺灣當局延續了一貫的“反中抗中保臺”思維與政策，對兩岸經貿交流合作持續擴大實施管制與干擾，還特別對臺灣民眾迫切期待恢復“小三通”進行政治阻撓。

2022年5月，臺灣地區立法機構通過《臺灣地區與大陸地區人民關系條例》修正案，主要有兩個重點：一是針對受臺灣當局有關部門委托，對從事涉及核心關鍵技術業務人員建立赴大陸投資審查機制；二是對所謂陸資企業假借臺灣人頭違法赴臺投資及陸企違法在臺從事業務活動加大處罰。其中后一項規定：未經主管機關許可在臺灣從事投資的陸資企業，若臺灣民眾將本人名義提供或容許陸資企業使用，即協助對方掩飾身份違法赴臺投資，可處12萬元新臺幣以上、2500萬元新臺幣以下罰款。盡管名義上是規范與管控陸資企業在臺投資，實際就是對陸資在臺投資的法律恐嚇。

臺當局還繼續配合美國加大對大陸電子產品進口與使用的管制。自美發起對華貿易戰與科技戰之后，臺當局就一直配合美國限制大陸通信與電子產品的使用。早在2019年臺行政機構就曾公布“各機關對危害資通安全產品限制使用原則”，規定行政機關和外包廠商不得使用大陸生產的通訊產品，如果合作合約并未到期應立即停止使用。2022年8月，臺當局進一步擴大“大陸產品禁令”，要求在公共場所不準使用如廣告牌、電子屏幕等“看得到、聽得到”的大陸制品。12月初宣布，2023年起臺灣各大專院校將禁止公務使用大陸品牌的電子產品及服務，包括電腦、復印機、監控設備，甚至外包餐廳與商店中的自動售賣機，而已經在使用中的被列管產品，要求盡快淘汰更換。同時，12月中旬，臺“數位發展部”官員聲稱，抖音或Tik Tok（國際版）是危害臺灣資通案例的產品，要求于2019年限制公務部門資通設備及所屬場所使用抖音基礎上進一步全面限制，隨后臺有關部門又以違規設立公司及違法經營查處抖音臺灣公司。臺當局還規劃禁止使用大陸企業“抖音”。這一切限制做法與美國的做法如出一轍，對大陸通信與電子產品進行管制、禁售與禁用。

2020年2月，新冠疫情暴發之初，臺當局第一時間就暫停“小三通”的客船服務，即阻斷大陸民眾及在大陸的臺灣同胞通過“小三通”往來。2022年10月，臺灣當局放寬疫情管控，即臺灣島解封，對全球幾乎開放人員往來，但仍不解封“小三通”的通航，造成兩岸民眾特別是在陸臺胞往返兩岸的極大不便，也增加民眾負擔。隨著春節的臨近，臺灣同胞希望臺當局盡快開放“小三通”，但臺當局以種種借口反對與拖延，還將其“政治化”與“仇陸化”，認為開放“小三通”會造成大陸民眾赴臺“搶藥”，引起更大爭議。“小三通”開放之爭，再次顯示了臺當局對兩岸經貿與人員往來強化管制的思維。然而，在強大的民意壓力下，臺當局態度有所變化，不排除在春節前專案開放。

兩岸經貿交流合作展現新亮點

盡管兩岸關系持續惡化，兩岸貿易發展出現起伏，臺商對大陸投資出現下滑，但兩岸經貿交流合作仍在曲折中前行，2022年呈現出新亮點，新熱點。

一是有新的涉臺園區獲準設立。大陸依然堅定鼓勵與支持臺商在大陸投資發展，不斷提供新的政策支持，還不斷審批設立新的兩岸產業園區或涉臺園區，促進兩岸經貿與產業合作。2022年11月，國臺辦、工信部、發改委與商務部等共同批復，在重慶市設立第6個海峽兩岸產業合作區，并繼續采取一區三園模式，包括重慶高新產業園區、涪陵區產業園與永川區產業區，重點發展電子信息產業、智能制造產業、生物科技與農業食品產業。2022年12月初，國臺辦、農業農村部、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國家鄉村振興局聯合發文，同意在福建省三明市設立海峽兩岸鄉村融合發展試驗區，覆蓋三明市全域，支持福建探索海峽兩岸融合發展新路，建設兩岸融合發展示范區。此外，大陸不少省市的地方政府持續設立不同性質與名義的涉臺園區，鼓勵與吸引臺商投資，推動兩岸地方產業合作。

二是海峽兩岸各種經貿交流活動頻繁舉行，呈現出更加活躍的氣氛。2022年，大陸多個省市舉行一系列兩岸重要經貿交流活動，包括京臺科技論壇、海南臺商峰會、兩岸企業家峰會、魯臺會、贛臺會等等，成為兩岸經貿交流合作的重要平臺與舞臺。特別是兩岸企業家峰會，臺灣方面負責人與多個臺灣工商團體負責人自新冠肺炎疫情后首次組團赴大陸參訪，了解大陸臺商經營發展情況，并舉行線下兩岸企業家峰會，鼓勵臺商在大陸投資，推進兩岸經濟產業合作。12月17日，兩岸企業家峰會永久會址在江蘇南京正式啟用。

三是出現新一輪兩岸農業交流合作熱。在大陸推進現代農業發展與鄉村振興背景下，2022年出現新一輪兩岸農業交流與鄉村融合發展交流熱，僅第4季度前后大陸就有十多起涉及兩岸農業農村與鄉村振興相關的大型交流活動：山東維坊“海峽兩岸農業論壇”“粵臺農人共同體”暨兩岸“鄉村云講堂”、第十二屆海峽兩岸現代農業博覽會、首屆海峽兩岸鄉村融合發展論壇等。兩岸農業合作及參與大陸鄉村建設的新型農業合作也有新發展。大陸不少地方持續落實“農林22條措施”，支持兩岸農業合作與臺胞臺青參與大陸鄉村振興建設。其中，2022年11月，《福建省閩臺鄉建鄉創合作管理規定》，確立省級每年支持100個閩臺鄉建鄉創合作項目，創建若干個閩臺鄉建鄉創樣板村和樣板縣，對兩類樣板項目，省級財政在支持臺灣團隊設計費用（每個項目補助50萬元）的同時，還安排建設資金予以支持。

一些地方探索兩岸鄉村建設合作新路徑。2022年10月，廣東省湛江市舉行“粵臺農人共同體”暨兩岸“鄉村云講堂”活動，同時開始探索成立兩岸農民合作社。臺胞李智澤與湛江當地農民共同商議，成立湛江第一個兩岸農民合作社-慕田農民種植專業合作社，采取“臺灣農業公司+生產基地+大陸農民土地入股”的兩岸農民合作社模式。特別是出現臺商農二代、三代與臺青投入大陸家族農業經營企業，或參與大陸鄉建鄉創建設，并成為一種新趨勢。

2023年，國際政治格局依然嚴峻復雜，不少西方國家經濟陷入衰退或負增長，國際需求弱化與不足，國際供應鏈持續受到沖擊，加上臺灣將步入又一重要的選舉季，兩岸經貿關系發展面臨的不確定性依然很大，會受到復雜的外部多種因素挑戰與臺灣內部的干擾。不過，隨著疫情防控政策的調整，整體社會逐步進入后疫情時代，兩岸民間經貿往來與交流有望持續恢復發展，臺胞臺青到大陸投資與工作發展的趨勢不會改變，可能還會有新的亮點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