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帖（組詩）

□任芳

黃昏是群山中的一個虛詞

黃昏是群山中的一個虛詞

暮色彌漫

光線隨之沉淀

深遠的樹林里

有些言辭的竊語

羽毛般輕微，浮散

一種上升與下降的臨界

時間在旋轉著自身

遠方是更遠的風景

山脈總是沉著如巨獸

等待著柔光的撫摸——

北山，逐漸顯示出它清晰的輪廓

傲慢而又謙遜

與我們談論

關于歷史的秘流，懸而未決的生活

走進山中，萬物開始隱退

安靜，已成為一門古老的手藝

群山圖譜

樹木的陣仗靜默

虛構著一場新的敘事

山邊，林間的風穿過

群山開始討論

永不老去的門鈴——

鳥鳴陣陣，偶爾的訪客被驚飛

時間按下

一陣縱深的金屬音

在渾厚的起伏中

草木有草木的悲歡

它們裂開的種子，或

攜帶者的祭獻

一切都在枯萎，在枝頭盛開

在山腳

湖水總透視于散落的筆觸

往上，是溪澗、亂石、步道

亭臺的間歇是平坦的片刻

如此走進，遠處

兩三點水的氤氳

群鳥帶著意境而飛馳

山的書寫

黃昏的降落

在山的字斟句酌里

一個溫柔的陷入

就被提起，溢出一筆陡峭的邊界

在山中，總有些事物充滿斑駁

只一刻鐘，你就成了山的一部分

滿身蔥綠，時間在體內翻滾

再往前一步，古老的譜系

就會在筆鋒里振翅

樹杪之峰的搖動，起承轉合

在山坡處漸松

每一棵樹都有自己的筆畫

在未來的考古學中

它們互為一場重塑

還有巖石的罅隙

翻閱著大地的隆起

幾道險勁，隱于微小的篆刻

專注著凋零，或者繁盛

它們各自章法、轉意

每一條線，都展露著思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