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暢
(黑龍江省藝術研究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
東北指的是遼寧、吉林、黑龍江與內蒙古東五盟構成的區域,該區域經濟環境、自然環境、教育條件、歷史背景等客觀因素助力東北民俗文化的產生,并以方言、美食、建筑、服飾、手工技藝等文化元素為依托進行宣傳推廣。其中,東北民歌是文化元素之一,具有豪放、幽默、歡快等特點,可展現出東北民俗文化的魅力。當前,東北民俗文化的生存空間被進一步擠占,東北民歌賴以延續的土壤越來越少。基于此,為使東北優秀傳統文化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探析東北民歌及東北民俗文化顯得尤為重要。
東北民歌在黑土地上滋養壯大,在多個少數民族的共同努力下呈現文化繁盛的景象,獵、林、農、牧、漁亦成為東北民歌繁榮發展的動力,東北成為農耕文化、漁獵文化及游牧文化交融發展的區域,逐漸塑造敦厚、豪放、樸實的東北民俗文化風格,這使得東北民歌成為華夏音樂藝術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依據這樣的文化背景,東北民歌形成了以下特征:一是差異性較強,這與當地少數民族眾多及漁獵文化、農耕文化、游牧文化交相輝映有關,在此基礎上,居民的服飾、飲食、建筑等方面存在較大區別,這成為東北民歌繽紛多彩的原因之一;二是有較強的藝術特征,體現東北人民崇敬自然的思想感情,這凸顯了東北民俗文化的紀實性;三是兼容性,東北地區少數民族較多,在小聚居、大雜居的生活狀態下,各族文化互相滲透,并根據不同地區的生活實況發生改變,在不斷發展中衍生出諸多藝術派系,繼而使東北民歌發展更具體系性及規范性,這對東北民俗文化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并凸顯文化風格有益[2]。
東北民歌是各類小調的統稱,亦是區域生活語言詩化的一種表現,可展現東北人民豪放、自由、灑脫等精神氣質。東北民歌區域特色鮮明,反映當地勞動人民樂觀開朗的性格特點以及生活情趣,歌曲氣韻悠長、音域寬廣、嘹亮高亢,聲音以剛直為主,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
東北民歌主要分為三類:一是山歌。有短調、長調之分,短調節奏規整、曲調平穩,長調則高亢洪亮且節拍自由;二是歌舞曲。東北歌舞曲以一領眾和的表演形式為主;三是薩滿調。此類民歌與東北地區傳統的風俗習慣及民族信仰有關,曲調為吟誦式,鄂倫春以五聲音階為主,其中羽調式、宮調式占比較大。
東北民歌藝術特色鮮明。歌曲內容多有感而發,敘事性較強,歌曲以小調為主,宮徵調式較常應用,亦有部分樂曲為商羽調式。民歌旋律輕松、自由、明朗,節奏較為規整,通常情況下用自然語態演唱,2/4 拍居多。東北民歌在分解歌的同時使用襯詞襯字,增強樂曲的輕快感及口語性。全曲貫穿舌尖顫音,逗、俏、活、浪的特點較為明顯[1]。
東北民歌的藝術價值體現為以下幾點:一是記錄歷史的活化石,因為民歌時代特征鮮明且具有敘事性,所以能將不同歷史時期的人文風情記錄下來,這對民眾了解過去并吸收文化養分有益,同時可豐富民眾精神生活;二是東北的大秧歌及二人轉是當地的藝術名片,加之說唱音樂、歌舞音樂、民族器樂、戲曲音樂及民歌相互影響,可增強東北地區文化藝術的影響力,并在文旅產業、藝術教育等領域發展的進程中發揮積極作用;三是有利于增強“四個自信”,《十五的月亮》《我愛你塞北的雪》《遼河水從我家門前流》《想給邊防軍寫封信》等歌曲不僅借鑒了東北小調的藝術創作經驗,還與主旋律融合在一起,展現東北人民的精神風貌,依托民歌輸出正能量,用民眾能夠理解與接受的方式厚植家國情懷,這有利于民眾增強“四個自信”。
東北民歌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其中,東北民俗文化為民歌藝術化創作與流傳推廣提供了無盡動力。受歷史、經濟、自然環境等因素影響,東北地區早期生活方式以漁獵、游牧、農耕為主,逐步形成自成一派的風俗傳統,并為民歌創作提供素材。東北地區赫哲族、鄂倫春族等少數民族在生產生活中創作大量漁歌、獵歌。因為東北民歌具有敘事性,所以會將生產勞作的場景唱出來、舞出來,繼而提高民俗文化與民歌的關聯性。人們可以透過民俗歌舞洞悉以往的生活風貌,在“砍柴歌”“燒炭歌”等歌舞中品味傳統文化的魅力。達斡爾族積極發展養殖業,《十二屬相》以公雞、牛、羊等動物為主,予以創編;朝鮮族在定居東北后仍保留自己獨特的民俗文化,《道拉基》一曲說明朝鮮族長期保留民族飲食習慣,繼而增強民歌的鮮明性;蒙古族在東北地區逐漸改變生活生產方式,《斯梅花》一曲中“想起在家鄉吃西瓜的滋味呦”,這說明生活在東北地區的蒙古族進入了農耕時代,同時《海清房》中“草房的支柱……窗和土墻……”等內容,表明蒙古族居住空間發生改變,土房、草房逐漸代替蒙古包,這為民歌藝術創作提供養分,凸顯東北民俗文化給民歌帶來的影響。滿族“悠悠調”知名度較高,這充分展現了該民族鮮明的民俗文化特點,早期滿族漁獵及采集生活并不規律,婦女亦需同男子一樣騎馬狩獵,孩子則放在該民族獨創的育兒工具中,據記載,該工具由樺樹皮編成,可掛在樹枝上,以免野獸攻擊,車狀的搖籃還可自由晃動,便于嬰兒入睡,后來搖籃簡化并在東北地區廣泛應用。“悠悠調”配合獨特的育兒工具發揮了搖籃曲的作用,旋律、唱詞、節奏與婦女看顧幼兒的需求關系緊密,繼而將滿族的搖籃曲與其他地區及民族的搖籃曲區分開來,有效凸顯東北民歌的鮮明性[3]。
在二人轉《藍橋》中,藍瑞蓮介紹自己的住所時唱“柳樹三道彎……盤腸上邊按”,早期東北住所窗框上有菱形的套環,人們稱之為“盤腸”,這說明東北地區的建筑風格為民歌創作提供了獨特素材。滿族音樂素材多源于生活,《做繡鞋》中的“找個木匠錛鞋底……姑娘伸腳試繡鞋……左腳踩死八只虎”充分說明滿族與漢族生活傳統存在區別,因為婦女亦需參與狩獵、捕魚等勞動,所以并不崇尚裹腳,依托樂曲表達滿族以“天足”為美的思想感情及審美理念。滿族喜食有粘性的食物,如五花糕、蜂糕、金絲糕等糕點色香味美,深受人們喜愛,這使滿族的飲食文化得以成為民歌創編的素材來源,例如,在黑龍江一帶的民歌中常用“粘”體現男女的愛慕之情與思念之情,如“黃米糕,粘又粘……格格做的定情飯……”等。粘性大的食物深受滿族人喜愛,這與其傳統生產生活方式有關,因為粘食在遠征、游獵、外出采摘的過程中便于攜帶、不易腐敗,還有較強的飽腹感,所以成為該民族喜愛的食物之一。“阿察布密”即合唱婚歌,在黑龍江、遼寧等省較為常見,不同地區的生活方式、風俗傳統為這種歌曲的演唱方式注入了無限生機,賦予民歌創作素材獨特性。例如,根據婚禮習俗填充樂曲內容,婚禮上新人需跪在神桌前,宗族長輩使用民族語言演唱,大意為:擇良辰吉日迎娶新娘,殺豬宰羊擺下宴席,請天神庇佑,祝福夫妻恩愛百年。民族信仰及神話傳說屬于民歌創作獨特素材來源之一,滿族崇拜笊籬姑姑,笊籬姑姑拒絕嫁給財主并因反抗逼婚而死的故事讓人動容,為紀念笊籬姑姑衍生出歌舞,并融入東北地區的生活習俗,包括飲食習慣、節慶習俗等[4]。
民間說唱史詩屬于重大游藝民俗活動之一,亦是口頭文學表演的主要形式,用說唱的方式講述歷史,在東北地區最為顯著的演唱形式為“伊瑪堪”,相關樂曲以詩歌為主,同時夾議夾敘,歌頌英雄是表演的主要內容,通常在江船上、林中篝火旁及宴會上演唱。據研究,東北地區的長調民歌有別于蒙古族的長調民歌,雖有著鮮明的草原氣息,并保留草原歌曲節拍設計特點,但旋律較為平穩、節奏相對歡快、起伏拖腔較短且具有舒緩奔放、遼闊高亢的風格。上述演唱形式的誕生與蒙古族在東北地區定居后逐漸改變了生產生活方式有關,他們不再逐水草而居,加之不同民族文化深度交融,促進東北地區蒙古族文化傳統更新。滿族在歌頌與紀念笊籬姑姑的過程中用互問互答的對唱方式表演民歌,一名女子手舉代表笊籬姑姑的物品在院中舞蹈,圍在她周圍的人邊唱邊拍手,跟隨節拍問答唱和。除對唱的表演形式外,在民俗傳統影響下還有“一唱眾和”的演唱形式,以早期錫伯族婚禮為例,新娘來到夫家后由男方設宴招待賓客,其間夫家長輩舉杯領唱宴席曲,唱詞以贊美新娘、祝福為主,賓客需在尾句唱完后合以“哲”,如“選此吉日取賢妻,(合)哲”等,通過一唱眾和的演唱方式營造熱烈的節慶氣氛,繼而達到基于東北民俗傳統豐富民歌演唱形式的目的。東北地區勞動號子屬于較為常見的民歌演唱形式,號子種類較多,與當地生產生活習俗有關,農民種田、林區勞動、碼頭搬運、漁民捕魚、林間狩獵等均有相應的勞動號子,還針對號子加以細分,以搬運號子為例,可分為上小楞號子、拽大繩號子、撩號子、磨古頭號子等,將不同的搬運工作轉化為民歌創編的素材,同時豐富演唱形式,助推基于東北民俗傳統的民歌體系化發展。
自然環境、歷史傳統等因素賦予東北地區信仰活動一抹神秘色彩,在褪去封建底色后,與信仰活動相關的民歌成為記錄歷史、歌詠美好生活、展現民俗文化風采的載體。早期每年正月十五朝鮮族都有搭建“望月架”的風俗傳統,在明月升空后,老人登上“望月架”,若哪位老人先看到了明月則表示新的一年他全家會幸福和美,望月活動結束后,拆除木架并點燃篝火,人們圍成一圈,唱歌跳舞,期盼新的一年和美幸福。薩滿文化歷史悠久,原始崇拜現象較多,如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圖騰等,鄂溫克族、鄂倫春族、達斡爾族、赫哲族等少數民族均有著信仰薩滿教的歷史,在原始崇拜的同時民歌隨之發展,有著歌詞淳樸、自然、神秘等特點。因為薩滿教崇尚萬物有靈,所以歌詠風雨雷電、鳥獸蟲魚、山川日月的歌曲較多,依托原始信仰,助力民歌蓬勃發展,同時表達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之情。東北地區早期生活習俗及信仰活動為音樂傳播與發展帶來積極影響,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部分樂曲已淹沒在歷史長河中,在封建思想徹底消除后,當地民俗音樂更具審美價值及文化價值,繼而增強東北民歌的獨特性及藝術性[5]。
綜上所述,東北民歌及東北民俗文化具有藝術性、獨特性與發展性,東北民俗文化給東北民歌發展帶來極大影響,使之創作素材、演唱形式、樂曲主旨等方面更具特色。為使東北民歌能與時俱進,需在保留唱、演、舞風格的同時深挖東北民俗文化內涵,依托文化輸出新時代正能量并展現新時代東北民眾的精神風貌,繼而助推東北民俗文化良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