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和落葉

彭金山

漂移的云朵

如緩緩移動的云朵 山坡上

守時的羊群

開始了又一天的

尋覓 溫厚的唇

叩向大地

草尖 土地用她不變的語言

接待 又一季來客

窸窸窣窣的聲響里

日子被不斷地折斷

又不斷再生

從土地的隱忍里

羊兒學會了忍受和承擔

緩緩移動的

云朵 默默

飄往秋天

秋天是農人開心的季節

而雨是云的成熟

那時 你們亦如雨滴

走進泥土深處

豐腴的體溫

猶在山坡上飄散

其實 羊群也是草啊

是一些能發聲的草

咩咩的叫聲 像是

胎里的記憶

一生一世呼喚著

媽——

土地 永遠以沉默的手掌

托著她的子民

她的兒女們

流血也罷流奶也罷

時間在掌心老去

拿走果實 留下傷口

小雪節看見落葉

一

小雪節 一夜間

狂風吹落行道樹的葉子

厚厚的葉子

給馬路蓋上了一層棉被

厚厚的葉子

積蓄了一年的錢幣

樹們 為一個冬季花光

在時光的深處

裸著頭的樹們 打量

陌生的對方

老年就是這樣來到的

我踩在厚厚的葉子上

像踩著自己的年齡

每一步 都十分小心

二

小雪時節 小雪

沒有如約

風 早為她清掃了道路

又鋪上金黃的地毯

踩著厚厚的葉子 我

心想再為小雪當回探路人

厚厚的葉子

那種柔軟的感覺

一下子就撞碎了水泥的堅硬

小雪時節 北中國落滿厚厚的葉子

我看見所有大樓的窗子

寫滿望眼欲穿

小雪 還沒有挨上地毯

清掃馬路的人

已把它一截截卷起

德令哈，海子來過

德令哈，海子來過

海子在德令哈想他的

姐姐，此后

德令哈就和姐姐一起

走進一個時代的記憶

人說，姐姐那天就在德令哈

那夜的星星流淚

德令哈

因為一個詩人來過

詩歌的星空里

有了她的位置

實際上，德令哈比海子

古老得多，她早就

坐在那只叫柴達木的盆子里

用風，一遍遍地清洗自己

久久等待

一個詩人的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