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回信

烏蘭哈達

木地坡回信

兄弟，來信知悉，字里行間嗅到你的孤獨

至于我，你不必臆測，我是孤獨本身

你來吧——

這里的空氣原始，云朵勤快

風透明，吹動經幡的節律令星星目不轉睛

這里的莊稼都有取自方言的乳名

醒時釀蜜，夢中釀酒

這里的月亮不多，只有一輪

遵古法，依然陰晴圓缺

鄉親們住在高坡，房舍錯落有致

離天近的緣故，表情與花朵一樣虔誠

當然，我偶爾也會有捉襟見肘的光景

徘徊于“推敲”時，你和昌黎先生都不在本朝

你來吧——

我也許在青稞田里扶犁，也許為藜麥除草

也許收割油菜籽，也許看雪淌下瀑布

無論你什么季節來，記得帶上梯子

本村沒有川地，梯田拾階通天

你來吧——

一直想象你來時的樣子

氣喘吁吁，額頭滲出汗珠

脫口而出的嘔啞嘲哳，一臉驚奇之外的詫異

這時，我可能在給洋芋培土

大小不一的洋芋蛋在你的頭頂滾動

你來吧——兄弟

懷揣著你的孤獨，如懷揣著酒

醉與不醉，都能加重彼此的孤獨

此致，心照不宣的敬禮

擋牛人牙次力

把牦牛聚攏在一起不容易

把牛糞餅聚攏在一起更不容易

一動，一靜

擋牛人牙次力這時首選后者

牦牛性野，但聽烏朵兒的

牛糞餅不同，不請不來

牙次力說，天黑牛會回家，而

牛糞餅不會

秋草黃了，牛糞才能成餅

果然是的，諺語道出真理的形狀

漫山遍野的牦牛，漫山遍野的牛糞餅

牙次力說，田里的莊稼收完了

讓牦牛野去吧

每隔幾天，背簍換成架子車

晾干的牛糞餅拉回家

慢慢隆起的牛糞堆，沉默得像山

牙次力說，牛糞火煮面比煤火的香

說這話時，他黝黑的臉

洋溢著只有爐火才能與之匹配的光

赤壁幽谷的楓葉

幽谷是朝堂的臺階

赤壁是一幀宣而未讀的圣旨

秋風吹過，峰巒是耐讀的段落

初雪落后，白紙托舉著色彩的文字

拾階而上，古道走著今人

或踏雪而行，似攀援于穹廬似的云端

紅的，黃的，紫的，青的……

一枚枚楓葉如此，一嶺嶺樹木不僅如此

有人捕捉靈感，有人謀篇布局

風中的楓葉百家爭鳴

回去的路上，頻頻回首的人

放慢了人間

行色匆匆的人竊喜：私藏了幾枚

彩色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