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泊云

他手里握著一支筆,一支
輕輕一點,就可以
讓小黃花結出西紅柿的神筆
我也是一個提著筆的人,也曾
無數次嘗試,用文字點亮
生活的白玫瑰。而它們不曾
亦或很少結出溫潤心靈的果實
我從眼前這個菜農身上終于得到答案
我抬頭看天時,云正在趕路
它們將點化這蒼茫大地上
干渴與無助的事物
用一場雨,一場知時的雨
花園不大,足夠兩棵郁金香盛開
足夠三十年的一棵紅牡丹綴滿花骨朵
像山窩中的家,足夠容納我們的一生
被碼放了一冬的玉米棒,此刻
發出金黃的光芒,映在父親的臉上
母親的笑容里。它們跳躍和奔跑
也在半自動的脫粒機上歌唱
我要說的是,父母臉上的幸福密碼
比六個數字簡單得多了,一看便知
仿若這花園里的花,眼前的玉米
他在一棵開花的樹下
找到一個出口,一個被粉紅色的聲音
瞬間燃燒的問題出口
時間遞給了他一個空信封
他在收信人的地址欄中
填上天地之間最詩意的地方
關于收信人的名字,他怕
同名同姓的多,不好辨認
就寫上曾使一樹桃花放歌的她親啟
至于寄信人的地址姓名
依舊是站在白云之上的那個男孩
信封中只裝一山桃花中
開得最早的那朵
她習慣徜徉于青山的小徑上
只有這樣,飛鳥和落花才肯慢下來
對一些事物才會溪水般清晰起來
這群山上的絕大部分草木
她不知道名字,如同
在嚷嚷街市上看到的人
但她會下意識地去扶起一些斜倒的樹苗
為一些活在幽暗角落里的花草撐一會燈
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我選擇
以詩的方式同她交流,因為
一些文字已生銹,已變得過于笨重
在橋上看一條河時
發現春天在低處
在幾乎融化的冰塊中
蘆葦叢抽出的淡紅芽尖上
兩只水鴨灰麻的翅膀下
它們,同河流愉快地交談什么
我竟聽不懂,哪怕
是一個明亮的詞
你看那流水中的小圓石頭
仿若一顆顆被撥動的算盤珠子
一個一個撞擊著發出聲響
在橋下清算一個人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