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嶺

于貴鋒

擬美辭

涼了也靜了，當幾個水泡

慢慢吐出，又慢慢破滅

美幻變成香料，味道

飄散在經過的事物上

熱情愛過的生命，在皺紋

留下生活和汗水的污垢

天空那么大的影子

咕咚一聲，將虛實的分離

擬形為通往深淵的喉嚨

一陣大風過去了，一場暴雨

也過去了：美完整穩(wěn)住身形

泥塑與火淬掉落歲月的粉飾

美，究竟在什么事物上

完成著自己已然開頭的故事

像河流一下子確認了方向

像空與無、藍天白云

互為真實的修辭。像一座橋

真的如此嗎，一杯水碎了

美有驚無險，再次完成擺渡

轉門

能把時間轉回來嗎

在自己的方向上

被轉來轉去

復制的一個個人出來了

撕爛的一綹綹風進去了

交換或不交換

都是虛無在托底

還有白，與黑

被里外不停地分辯

被天光不停地分明

分水嶺

將時間結構變得斑斕起來

渭源在低處，漳縣在高處

洮河在西北等著溪水，漳河

等在東南。盤山路上

壯觀而危險。太陽在翻越

一座又一座山，云朵假裝

自己是被它們共同想象出來

說飛就飛的事物。內心里

忽然涌現多年前的大雨中

一輛車飛奔的情景。前方

是群山明亮的出口

看他們幸福地吸煙，我狠狠

吸了一口空氣。有點眩暈

宛如置身一座懸浮半空的橋上

橋下萬物擠作一團，渺小、涌動

寂靜順著風吹來它們的聲音

經過而改變了一點什么

又什么也都沒有留下。省略出

一大塊一大塊的空闊。我喜歡

山脊

一條路從山谷來到山頂

眼前是盤繞山坡的光線

身后春天選中的植物開始瘋長

明暗混生出一種新氣味的詛咒

險峻被上升與下降

終于深植

并平衡在一個人的身體上

水禽

不是所有的水禽都在水面上

有幾只飛上了天空，飛過了橋

它們又飛了回來，落到水面

忽然飛起的，是原來那幾只嗎

水面上的水，流走了

走在黃昏里的人，過了橋

楊樹林·湖

疏林空地上有散落的積雪

密林里有只看不見的鳥

在一聲一聲笨拙地叫

那都是些落光葉子的胡楊樹呀

雪落在它們圍出來的一個湖上

與光一起結成了冰，又在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