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的盲人姑娘

卡羅琳娜·托雷斯

蒂娜·左拉卜還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在化妝品店上妝的經歷。她喜歡化妝時皮膚的感覺和周圍人的夸贊。雖然沒法親眼看到，但她感覺自己一定很美。

左拉卜腦海中最后的畫面停留在她14歲時：一家人在一起吃晚飯。那天夜里，她想起床喝點水，按下燈的開關后，她眼前卻仍是一片黑暗。

如今29歲的左拉卜患有先天色素性視網膜炎。她的母親很早就注意到左拉卜對光線很敏感。醫生說，左拉卜老了之后可能會失明。沒想到，才十幾歲，她就失明了。

“那時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有伴侶，也不可能考駕照，更不可能工作了。”她說。如果不是她從不眨眼，旁人根本注意不到她看不見。失明后，她必須重新學習如何生活。一位教練告訴她如何擠出合適長度的牙膏，如何用刀叉吃飯，教她借助建筑和人行道感知通往新學校的道路。

“我覺得自己笨極了。”左拉卜說。但是，她沒有放棄，因為“依賴是一種討厭的感覺”。15歲時，她的閨蜜們購買了眼影盒，將眼影粉涂在她的臉上，那是左拉卜看不見的色彩。

“誰說我沒法看見，就不在意自己的外貌？”左拉卜說。她開始讓教練教她如何用雙手感覺臉的形狀和各個部位——顴骨、額頭、眼睛、嘴唇、發際，如何用手指而不是刷子涂抹化妝品，以便更好地知道應該將它們抹到哪個部位。

對她視力正常的閨蜜們來說，網上有化妝教程，對于盲人來說卻沒有類似的參考，所以左拉卜決定自己制作給盲人的化妝視頻。她必須向觀眾解釋很多問題：對于特定的妝容風格，應該選擇什么形狀的眼影刷？應該多久蘸取一次眼影粉？要涂到哪里？該以何種形式涂在眼瞼上？涂抹時如何旋轉刷子，得用多大的力，應該重復步驟多少次？

左拉卜的化妝老師是45歲的古爾坎·卡夫贊——一位大學講師和化妝藝術家。當有人問她能否教一個盲人女子化妝時，她關上了家里的窗簾，試著在黑暗中給自己化妝。“否則我完全不知道，蒂娜能從我這里學到什么。”她說。

卡夫贊的工作就是做左拉卜的眼睛。教左拉卜新的妝容時，卡夫贊在一面明亮的鏡子前放好所有東西——眼影盒、刷子以及各種瓶瓶罐罐。左拉卜坐在鏡子前，卡夫贊詳細說明左拉卜面前擺的東西，用“柔和”“尖銳”或“強色素”等詞語來形容眼影的色彩，左拉卜必須記住或是在手機里存下所有步驟，以便以后能照著做。

“蘸取眼影粉三次。”卡夫贊說，“不要敲，而是用手按壓，以免粉末散失。”然后，將刷子向外轉向太陽穴的方向。“我們需要更多眼影粉。”卡夫贊說。她讓左拉卜不停調整，直到她滿意為止。有時候，卡夫贊會失去耐心，把刷子拿到自己手上，小心地涂上左拉卜的臉，告訴她自己的意思。她不害怕接觸這個盲人女子，對她也沒有同情，而這很好，因為左拉卜也不想要同情。

自2017年起，左拉卜就在視頻網站和社交媒體上發布化妝教程了。她帶領自己的約1.2萬名關注者化妝，講述如何使用粉底，如何畫眼妝、唇妝和腮紅。她的粉絲中也有視力正常的人。卡夫贊常常幫助左拉卜拍攝視頻，她們已經成為了好朋友。

拍攝化妝教程讓左拉卜成為了一名成功的網紅。化妝品公司把產品寄給她，與她合作，而她也已經可以靠這個養活自己。

五年前，左拉卜成為了母親。剛開始她很怕給兒子換尿布，怕弄疼他，也怕無法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提供支持，但現在，慢慢地，她知道該怎么做了。

[編譯自德國《明鏡周刊》]

編輯：周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