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投射測驗在大學生心理咨詢中的應用研究

王耀晨 趙靜

（太原工業學院）

一、高校大學生心理健康的調查狀況

《中國國民心理健康發展報告（2019～2020）》顯示，大學生中有18.5%有抑郁傾向，4.2%有抑郁高風險傾向，8.4%有焦慮傾向。離開長期依賴的家長、師長、朋友，面對新的集體、高自由度支配的生活方式，大學生存在自我認知失調、人際關系障礙、學習壓力大、職業規劃不清晰、生活迷茫、經受挫折能力差等問題，因此及時介入、科學干預，通過豐富合理的手段開展心理咨詢服務工作刻不容緩。

以太原工業學院為例，新生在入學1個月左右會進行心理健康狀況篩查，采用90項癥狀清單(SCL-90)和大學生心理健康調查表(UPI)方式開展，2021級新生實際參與SCL-90與UPI測評共計4701人，男生共3265人，女生1436人。UPI測評顯示異常582人，占總人數12.4%。SCL-90結果顯示異常（存在一定心理問題）的新生801人，占比17%；男生571人，占男生總數的17.5%；女生230人，占女生總數的16%。兩項測評結果顯示異常共篩選出284人，存在中度、重度抑郁63人，在人際困擾（人際敏感、敵對、強迫）和情緒困擾（抑郁、焦慮、偏執）等方面困擾，占比6%，選擇有輕生念頭的學生39人。經過專兼職心理咨詢師為期一周的一對一回訪后，篩查出101位需要重點持續關注的個體，占新生總人數的2.15%。這兩個量表在測試過程中存在以下弊端：一是學生在計算機測驗中存在逃避防御戒備心理，對于測試問題的回答有掩飾性和隨意性；二是學生個體對癥狀程度的理解有很大的主觀性，常導致測試結果的不準確；三是在后期干預中學生有很強的抵觸性。

二、繪畫投射測驗在大學生心理咨詢中的應用現狀

繪畫投射測驗作為與問卷測驗、情境測驗齊名的三大測驗之一，具有針對性強、易暴露特點，可以彌補問卷測驗的不足，目前被廣泛應用于很多領域，如心理咨詢、疾病診斷、人才選拔、婚姻匹配等[1]。

繪畫投射測驗是從兒童心理研究開始的，20世紀初期，弗洛伊德分析理論和榮格心理分析理論開始興起，繪畫開始成為一種結合心理分析的方法和治療形式。20世紀20年代以來，一些專業的繪畫投射診斷工具被開發出來，伯特、弗洛倫斯·古德伊納夫、科波茨、巴克、科赫、博蘭得等對繪畫投射測驗進行了較為系統的研究。20世紀40年代，通過繪畫可以分析一個人的情緒和人格觀念深入人心，已成為業內人士的共識。[2]20世紀90年代初，西方繪畫投射測驗引入中國，1994年謝麗亞發表《精神分裂癥患者統合型房樹人繪畫投射測驗測試結果分析》，是國內首篇關于繪畫投射測驗的研究論文[3]。十幾年來，國內的繪畫投射測驗在大學生心理咨詢中的運用上也進行了許多嘗試。例如，高健運用投射性繪畫測驗對185名在校大學生施測，探究出家庭親密度和適應性不但對于心理障礙和精神病患者的康復有積極影響，對普通大學生的自我和諧水平產生積極作用[4]；譚怡、蘭楠運用繪畫投射測驗對大學新生心理問題的診斷和治愈可行有效[5]；嚴虎和陳晉東研究認為，繪畫藝術療法作為一種獨特的心理治療手段，在精神分裂癥、抑郁癥、兒童孤獨癥、癌癥等其他臨床疾病的治療過程均有著獨特的療效。[6]。江蘇大學劉偉教授將全息分析理論、坑洞理論引入到繪畫投射測驗并構建常模進行實證，使得測驗結果具有一定的信效度和較高的臨床應用價值。

繪畫投射測驗對于作品的關注重點不是美學特征，而是對繪畫設計的整體布局、線條流暢連續性、用筆力度、畫面灰度、元素之間空間結構進行量化分析，是咨詢師通過標準化的指導語實施測試，測試中需要對被試者作品的作畫順序、作畫時長、作畫情緒進行觀察記錄，對畫面象征和隱喻的形態進行定性分析，探索其潛意識中的情緒、感受，進而整合到人格里。測驗過程中被試者需基本遵循“冥想—創作—回顧—陳述—反思”流程，作畫結束，咨詢師一般會邀請被試者根據繪畫主題、元素符號進行解釋，分享心理活動與情感體驗。測驗中作畫人物要求不能是火柴人、漫畫人。測驗主題分為命題式、半開放式、自由創作三大類別，命題式指給定主題比如“自畫像”“樹木畫”“房樹人”“雨中人”“家庭、學校動態圖”，半開放式給定主題與規定作畫要求，依據測試主題與來訪者的需要與喜好，被試者可用顏料、蠟筆、彩色筆、碳筆、黏土或其它繪畫工具，繪畫材料可拼貼、捏塑與雕刻。

三、繪畫投射測驗在大學生心理咨詢中的應用

（一）心理普查

大學生心理問題從“心理健康”到“心理疾病”按等級劃分為四個等級，分別為健康狀態、不良狀態、心理障礙、心理疾病。心理普查是高校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重要環節，運用自畫像、樹木畫、房樹人測試可以考察學生人格完整度、對自我成長的看法以及反應某些自身無法表達的信息；運用家庭動態圖測試學生對于家庭、家族關系的想法、情感、態度以及家庭成員之間的親密關系；通過多人房樹人圖考察學生對于人際關系的想法、態度和生存現狀；通過學校動態圖考察學生對學校、學習的看法、態度、現狀等。

樹木-人格測試、房樹人測驗是繪畫投射測驗在心理普查方面比較常用的兩種，既可以用于個體測試，也可以用于團體測試，能夠投射出被試者出身、成長經歷、未來期望等整個生活史，尤其適用于不愿表達來訪者、抑郁癥患者、創傷后應急障礙患者這類人群。樹木-人格測試作畫要求畫一顆完整的樹，豎構圖，測驗分析重點包含樹木在畫紙中所占位置、樹木種類、樹冠樹干樹根外形、筆畫濃淡、陰影等特殊標記。其中樹木所占畫紙的位置一般來說能夠很好地表示出父母的影響、來自環境的條件反射、來訪者的對現實的態度。[7]樹木畫投射在紙張的位置反映了成長環境中受環境影響的情況，比如投射在紙張左側表示童年受母親影響較大，右側則是受父親影響較大，中間則表示父母影響較平衡，樹木投射在上部表示較注重精神生活，下部則表示更多注重物質追求和本能，左上偏愛文學、藝術、幻想，右上則理性注重科學、計劃，左下則表現出退縮、封閉、缺乏安全感，右下則有自戀、傳統、消極。樹木種類與被試者成長歷程、情緒狀態息息相關，比如榕樹——生命力頑強、心地善良、目標不明確，胡楊樹——抗挫折能力強，柳樹——多愁善感、內向敏感、不合群，松樹——性格堅韌、忍耐力較強，椰子樹——愛冒險、追求刺激等；樹木畫在畫紙的面積大小與自信心高度相關，樹冠代表超我，反映被試者的精神、智力、興趣范圍、目標特性，樹干代表自我，樹根代表本我，一般情況下三者協調心理狀態呈現健康，樹冠過大，表示被試者對本能、自身情緒壓抑過度，被試者過于自我、自信，易受環境影響，超我太強，樹干過粗，男生一般性急表現為粗魯蠻橫，女生一般容易感情用事、情緒化，樹根過大表示被試者對本能、生死比較重視，樹干被鋸斷代表相關區域發展成長過程受過阻礙或打擊，樹干或樹枝被折斷則表示遭受非人為因素引起的創傷[1]。

（二）心理調適

繪畫可為被試者提供很好的情緒宣泄和表達的途徑，通過“心理魔法壺”“雨中人”“情緒轉化工作坊”等專題，可幫助大學生正確認識壓力，提升專注力、增強意志力、銳化抗挫力。

“心理魔法壺”測試源自日本圖畫技術，測驗的是在遇到意外、危險等緊急情況時的本能反應，以及長時間面對人生困境時的應對模式，包含了情緒反應和行為反應。測試之前，施測者要帶領被試者進入相對放松的狀態，測試者將A4紙張6等份，用自己喜歡的彩色筆沿著紙張邊緣1cm畫六個框，根據指導語畫出場景[8]。筆者通過對53名大一新生的畫面測試結果匯總，發現在UPI測評中人際敏感、敵對，在第五、六幅畫中，無論是由內向外、還是自外向內的圈數普遍高于在第四幅畫中選擇另辟蹊徑積極應對挫折學生的圈數，畫完通過交流分享，觀摩他人，對比自己，大大幫助了被試者積極應對日常生活中的挫折并掌握戰勝困難的多種方法。

“雨中人”測驗主要評估被試者壓力情境應對狀態，指導語是想象一幅雨中人的畫面，將注意力集中在這個畫面上，直到它越來越清晰。那是怎樣的畫面，是什么樣的氛圍，把想象中的形象在下面的空白處畫出來。測試重點是雨滴形狀、避雨措施、人與雨的聯系、人與水洼的聯系、面部表情等指標。通過對155名學生測驗的結果顯示，雨滴長度長、密度大、范圍大的被試者面臨壓力較大，出現雨傘、雨衣、屋檐、房屋、商場等防護工具顯示能較好應對壓力，無避雨措施的被試者常常面對壓力感到無助，只有4.5%的同學享受下雨，通過增加或減少畫面元素的練習，引導被試者學會調用周圍資源緩解壓力，解決困境。

“情緒轉化工作坊”活動按照8分鐘理論小講解、鏡像舞動、藝術性表達、分享每一幅畫手記流程展開，測驗目的隱蔽性強，能夠引導被試者通過感受憤怒、悲傷、厭惡等情緒來了解各種情緒產生方式、類別劃分、行為反應，在感受情緒中認識、探討并接納自我，通過“情緒帶來的禮物”“情緒的邊界”“情緒的居所”等藝術表達，及時發現心理危機預警征兆，調整處理情緒的方式、改善與他人的關系，習得情緒宣泄和表達的途徑，深化認知，療愈創傷，通過交流分享、系列活動為測試者激發潛能，釋放壓力、學會如何“與不良情緒共舞”，指導構建和諧人際關系，最大限度健全學生人格、提高學生綜合素養、培養其良好品德。

（三）心理咨詢

傳統的談心談話，咨詢師需要在較短的時間內針對來訪者在心理普查中出現的問題進行進一步篩查，來訪者戒備心理很強，以家庭關系不和諧、教養方式不良、父母離異、變故、從小留守、孤兒等家庭結構不完整的這一類學生為例，其心理較自卑、敏感脆弱、多疑，一般來訪者與咨詢師在沒有建立信任關系的基礎上，不愿輕易吐露自身家庭，顧忌很多，同時在談話過程中很容易焦慮緊張，常沉默寡言、避重就輕、拿“記不清、說不清”等理由搪塞咨詢師提出的問題，且咨詢完有70%同學明確表示不愿意被受到關注，如果校方或老師關心過度很容易讓學生感到不適，更有甚者產生敵對心理，造成二次傷害。

“房樹人”測驗靈活易操作，具有非語言溝通的特征，用于心理普查后的心理咨詢追訪環節意義深遠，首先被試者不知道測試指標體系，大大降低被試者的防御心理，同時避免了令其描述所帶來的心理壓力，加之繪畫投射測驗趣味性、娛樂性較強，較易突破被試者在心理咨詢過程中的心理、語言和思維障礙，將淺層意識的思想、情感、愿望呈現在紙質材料上，幫助咨詢師更為準確客觀地覺察被試者較為真實的心理沖突、現實情緒、家庭關系、性格特征等。“房樹人”測驗作畫要求被試者在一張橫著的紙上畫出房子、樹、人，不能臨摹或寫生，內容要豐富，畫人的時候，不可以畫火柴人，整個過程中要獨立自主地完成測驗。測驗指標體系中房子代表家，樹象征成長歷程、生命能量、支持系統、生活感受，人代表自我認知、個人的信念和價值觀，房樹人三元素的作畫次序依次表明在被試者的心理重視程度，此外房樹人三者的間距與關系、房子與人物的關系、人和樹表達精細和完美程度、房樹人三者表達的完整性、房樹人的位置、視角與場景都是分析重點，畫面的總體線條流暢性和連續性是判斷心理是否健康的標志之一。筆者針對155名大學生進行“房樹人”測驗，發現心理不健康的被試者一般會用“耗能”的方式——線條不流暢進行表達；家庭成員內部間溝通不暢的學生所繪作品房子主體無門窗；被試者內心壓抑需要釋放的同學，其作品往往反復涂抹，用筆力度較重；內心的坑洞多數情況會涂黑樹干跡象；有攻擊、敵意、沖動等人際困擾者一般所畫樹枝枝端尖銳。

（四）心理危機干預

參照太原工業學院心理健康輔導站心理狀況評級指標，常見的心理問題主要表現在學業、經濟、人際關系、戀愛、違紀、特殊家庭情況等幾方面，“危機等級”由低到高分五級：一星涉及學業、環境、生活適應等科學發展問題；二星涉及一般心理問題，因現實原因引發心理沖突，在生活中表現自卑、暴躁、古怪等情緒，且不良情緒不間斷持續兩個月，基本維持正常生活但效率下降；三星涉及嚴重心理問題，在既往心理疾病史、心理普查或日常危機排查中發現有心理障礙等，強烈現實如多門課程不及格、不上課、玩游戲等引發心理沖突，痛苦情緒持續兩個月以上半年以下，明顯影響生活學習；四星、五星涉及生存問題（生命安全）。

繪畫作為適宜的心靈表達方式，將人們的經驗與感受，象征性或具體地展現在畫紙上，表達出繪畫者較為真實的內在，為心理疾病治療提供了較好的切入口，比如曼陀羅涂色可以清晰思路，短暫地放下焦慮和壓力，通過作畫的過程消除一些消極思想和負面情緒，平衡左右腦，提升創造力，激發想象力，它同時也是極好的冥想方法。江蘇大學應用心理研究所繪畫投射測驗分析師劉一格老師驗證了結構曼陀羅上色的人焦慮下降最快，其次是網格，最差的是白紙。在繪畫小組團輔中，對于作品的分享交流，一定程度上能夠激發成員的內心共鳴，使被試者積存心底壓抑的情感、意識、沖突得以表達，在表達中促思考，在思考中促覺醒，讓被試者潛意識層面的負能量心緒從繪畫活動中獲得抒解與滿足，通過面談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進行合理闡釋，進而完成對不良心理的疏導或糾正。

繪畫投射測驗已經被眾多心理學家證明，操作簡單易行，測試主題的確定、過程的把控、結果的分析運用，需要從業教師高超的心理技藝和豐富的實踐經驗來支撐，運用繪畫投射測驗讓被試者在不知不覺中打破心理的防御。需要注意的是符號信息的指代并不是單一絕對的，談話中需要找尋到問詢和疏導的平衡點，尤其是來訪者的感情、對別人的態度、對周圍環境的影響，讓被試者感受到個性和情感的尊重，從而對符號的指代性進行深刻的修正，進而使咨詢關系得以順利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