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小復能大

葉春雷

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

讀《曹操集》，其中有一篇《軍策令》。曹操回憶自己當年準備起兵襄陽，于是和工匠一起制造了一種軍用短刀，叫卑手刀。當時有個北海人叫孫嵩，字賓碩，到襄陽探望曹操，看到曹操做刀，很失望，對曹操說：“我本來以為你胸懷大志，誰知你竟然和工匠一起在做刀！”曹操淡然回答說：“能小復能大，這有什么可遺憾的。”

我很佩服曹操這種腳踏實地的作風。東漢一個叫陳蕃的少年，很狂妄地叫囂過：“大丈夫處世，當掃天下，安事一屋？”所以他的房間里臟亂不堪，像個老鼠洞。但陳蕃的好友薛勤卻反駁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問得陳蕃啞口無言。

薛勤的質問和曹操對孫嵩的答復，有異曲同工之妙。老子言：“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曹操一生，做了很多大事，譬如敗黃巾軍，消滅袁紹袁術兄弟，擒呂布，敗烏桓，可謂戰功赫赫。所有這些戰功，與他能從小事入手的那份細致是分不開的。

《曹操集》中收集了許多曹操發布的政令和軍令，其中有大事，也有小事。譬如《存恤從軍吏士家室令》：“自頃以來，軍數征行，或遇疫氣，吏士死亡不歸，家室怨曠，百姓流離，而仁者豈樂之哉？不得已也！其令死者家無基業不能自存者，縣官勿絕廩，長吏存恤撫循，以稱吾意。”撫恤陣亡將士的家屬，看來是件小事，但曹操毫不放松，要求對這些人中衣食不能自理的，“縣官勿絕廩”，也就是政府提供糧食救濟。大家想想，這件事雖小，但做起來，起到的作用是多么大。那些將士一定會投桃報李，在戰場上沖鋒陷陣，毫無顧忌，因為主帥為他們家屬的生活考慮得很周到。即使自己陣亡了，家人的生活也會有保障。所以，曹操說“能小復能大”，是非常有道理的。很多小事，換一個角度去看，就是大事。曹操能一舉平定北方，和他在這些小事上用心是有莫大關聯的。

年輕人胸懷大志，是應該鼓勵的，但是，空有大志，而無腳踏實地從小事做起的務實精神，這大志也就成了空中樓閣。我很敬佩特蕾莎修女，她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我這一生，沒有做什么大事，不過是用偉大的愛，去做一些小事。”她把一生，都用在了救助窮人身上。她在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后的答謝辭中，有這樣一段樸素的話：“我在大街上遇到窮人時，會給他一碗米飯或一片面包，我有一種滿足感。因為我已經盡了責任，我幫他解除了饑餓。”

偉大來自平凡，更是來自點點滴滴小事的積累。因為一件件小事，我們的人生才被墊高，我們才變得不凡，變得出眾。就像特蕾莎修女那樣，我們通過小事改變這個世界，也改變我們自己。特蕾莎修女解除了一個人的饑餓，她讓這個世界變得更溫暖也更明亮了一點，而與此同時，她獲得了一種滿足感，一種內心的深深的寧靜。她在完成一件件助人的小事中，讓自己成為一個大寫的人。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