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說明不了世界杯

顏強

職業體育發展到如今，幾乎進入了一個數據決定論的時代。以本屆世界杯為例，隨處可見"預估進球"、"預估助攻"這種預測性的數據，也能得到專業人士使用，好像產生了一定的說服力。

數據似乎控制了世界杯，這是職業體育科學化的一種跡象，也是不同文化對足球發展形成的影響──和歐洲相比，美國凡事凡物都更愛用具體的數據說話，堅持用明了直接的數據作為萬事評判標準。

體育是這種新興國家的重要社會活動，以數據說事，客觀展現運動本真，在美國各項職業體育中體現得最明顯。職業棒球的各種數據，回追百年，仍然一覽無余。

然而，數據不能涵蓋體育的一切，尤其無法預測體育競技的比賽結果。世界杯小組賽，幾場亞洲球隊先后登場的比賽，東道主在揭幕戰上，最直觀的數據是0比2落敗，可實際差距或許比比分要大，因為夢游般的東道主上半場幾乎每次一對一都處于下風，這場比賽踢了10分鐘，就是一邊倒的局面。

兩天之后，卡塔爾的鄰居沙特面對遠比厄瓜多爾強大的阿根廷，也是一開場就失球，梅西點球得手，一場大勝似乎就將在人們面前展開。誰能想到，沙特居然能在這樣的逆境中，綻放出從未見過的強韌光芒──全場比賽，不論落后階段，還是下半場扳平比分，以及之后快速反超，沙特的防線都保持在高位。在中場和阿根廷寸土必爭、寸步不讓。在控球、射門次數等數據上，沙特也創造了一個世界杯歷史的冷門，頑強和鐵血超過了以此聞名但此前一天大潰敗的伊朗。

沙特的故事，用數據怎么能說清？德國和日本的交鋒，已經被日本媒體渲染為日本足球歷史上最偉大的勝利，這其實也是一場徒弟戰勝師父，并且是上半場疲軟、下半場絕地反擊的逆轉故事，尤其符合體育迷對劇情和跌宕起伏心路歷程的深度期盼。

日本足球在上世紀六十年代起步，受益于德國人克拉默的執教。他帶來了德國足球的戰術紀律，并且對日本足球整體青訓、草根普及以及聯賽制度，提出了一系列影響深遠的建議。日本隊在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上奪得男足銅牌，克拉默居功至偉。后來，他回到本土執教，帶領拜仁慕尼黑登頂歐冠。

日本國家隊前后多少球員，在德甲德乙開始自己的職業生涯，因此，德國足球是日本足球走向世界的橋梁。日本人的學習能力眾所周知，和德國的交手，上半場顯然不是日本隊真實水平，占盡優勢的德國多少有些大意和懈怠，沒能繼續擴大領先。

誰能想到，主帥森保一的調整能讓日本的進攻強化，防守質量也大為提高，整個下半場，形成了對德國的壓制。打進制勝球的淺野，之前在德甲波鴻兩個月得不到上場機會，波鴻也曾經7球慘敗給拜仁，而拜仁正構成了德國隊核心班底。在反戈一擊的過程中，淺野將他在德甲練就的對抗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徒弟完美地在拳臺上擊倒了師父，用的還不是亂拳，而是俄羅斯世界杯NHK著名紀錄片《讓日本沉默的14秒》之后，自省并且繼續學習，從而迸發出的巨大戰斗力。這樣的過程，怎么能用數據衡量？

對于沙特阿拉伯，我們能掌握的信息偏少，不過主教練法國人勒納爾的戰術調整，讓這支歷來不善踢逆風球的西亞隊伍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這些變化更在于精神意志上的提升。面對梅西帶領的阿根廷，落后局面下還能保持高位逼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不光是過往亞洲球隊很難做到的，放眼世界杯32強，能達成的球隊也很少。

日本有其強韌的精神意志力，但也常常會在搏命拼殺中忘乎所以，甚至會出現一些過度冒險的舉動，例如上屆世界杯對比利時的那14秒。時過境遷，前度劉郎今又來，卻能演繹出不同的故事。這就是世界杯獨有的魅力。

世界杯的交鋒中，我們不僅看到足球，更看到了不同的民族性格。足球是一面鏡子，世界杯是一扇窗口。我們雖然是隔岸觀火，但也能看到大千世界的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