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鮮豌豆尖兒

嘗一口那綠油油、嫩生生的豌豆尖兒，仿佛把一個清新的春天都吃進了胃里……

在春天暖陽的催生下，天氣暖和起來了，田野里的各種春菜開始在春意盎然中低吟淺唱起來。它們披著一身油綠的外衣，在田間地壟中悄悄探出頭來，嬌嫩的身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而稚嫩的豌豆尖兒更是爭先恐后地伸出一枝枝嫩芽、一片片幼葉，引逗著人們去采擷。

豌豆尖兒也叫豌豆苗，就是枝蔓上那最嫩最綠的尖端。寒露是豌豆的播種時節，所以豌豆尖兒大部分時間生長在冬天。嚴冬臘月，田野里的豌豆卻精神抖擻，它既無病蟲害之憂，也無農藥之擾，是地道的純天然無污染綠色食品。雖然豌豆尖兒在冬天也有，但它始終沒有春天那么水嫩。春風吹過大地的時候，這些青青的豌豆尖兒再次茁壯成長，這時的豌豆尖兒長得更是惹人喜歡，葉子清澈通透如翡翠薄片，莖上抽出的纖細蜿蜒的嫩須隱約可見，迎風輕顫。選好合適的長度，輕輕一掐，脆嫩嫩的那一段就到了手里。兒時也曾跟著父母去掐豌豆尖兒，以為被掐了尖兒的豌豆會活不成，沒想到在春雨的滋潤下，那柔弱的低伏的苗會迅速瘋長起來。在我看來，柔弱的豌豆永遠保持著“發芽的心情”。

春天植物長出的嫩芽充滿著鮮嫩水靈的誘惑，讓人很難抵御。豌豆尖兒吃起來有著特別的豆香味，鮮嫩清新。豌豆尖兒的吃法有很多種，可做湯、涮火鍋，也可配面，簡直是百搭菜，仿佛無論什么樣的烹調方式對它都是可行的，而最簡單的、口感最好的便是清炒。大火燒熱油鍋，把青青的豌豆尖兒倒下去，放點鹽，不用其他的佐料，翻炒幾下裝盤上桌，一盤美味新鮮出爐，清香不膩，口感脆嫩。從食物養生的角度看，豌豆尖兒健脾益氣、利小便、解瘡毒、助消化，對脾胃虛弱、小便不利、瘡瘍腫毒、水腫等多種病癥有療效，看來食用豌豆尖兒不僅可以解嘴饞，又有養生之功效。

豌豆尖兒的食用歷史極為悠久，在兩千多年前的《詩經》中就有記載，“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小雅·采薇》）。薇，野豌豆苗也，將這鮮嫩的野豌豆苗一把把采回家，就成了古人餐桌上的美味。古書中也稱豌豆苗為“巢菜”或“元修菜”，據說這些名字都與知味者蘇東坡有關。當年蘇東坡被貶黃州想吃家鄉的豌豆尖兒，便托好友巢谷（字元修）從蜀地帶來種子。蘇東坡就在黃州種起豌豆，吃到了家鄉菜。為了表示對朋友巢谷的感謝，蘇東坡就給豌豆尖兒起名“巢菜”，又作《元修菜》詩一首：“彼美君家菜，鋪田綠茸茸。豆莢圓且小，槐芽細而豐。種之秋雨余，擢秀繁霜中。欲花而未萼，一一如青蟲。”詩句極為形象細致地描寫了巢菜的形狀及其生長過程，于是“巢菜”和“元修菜”就名揚天下了。詩人陸游與蘇東坡有同樣的愛好，也寫了兩首關于巢菜的詩：“冷落無人佐客庖，庾郎三九困譏嘲。此行忽似蟆津路，自候風爐煮小巢。”（《巢菜并序》）“昏昏霧雨暗衡茅，兒女隨宜治酒殽。便覺此身如在蜀，一盤籠餅是豌巢。”（《蔬菜雜味·巢》）詩句借巢菜表達了作者想起了當年在成都漂泊時的心境。

到了清代，以豌豆苗做菜的飲食更普及了，徐珂的《清稗類鈔》記：“豌豆苗，在他處為蔬中常品，閩中則視作稀有之物。每于筵宴，見有清雞湯中浮綠葉數莖長六七寸者，即是。惟購時以兩計，每兩三十余錢。”而被譽為“文壇美食家”的汪曾祺先生在他的《食豆飲水齋閑筆 》中是這樣描述的：“吃毛肚火鍋，在涮了各種葷料后，濃湯之中推進一大盤豌豆顛（尖，‘顛’乃川話發音——編者注），美不可言。”汪老把吃豌豆尖兒的方法、吃的感受娓娓道來，讀后令人唇齒留香、回味悠長。

又到了明媚的春天，鄉野上那一叢叢青綠自然而然又勾起了我的口腹之欲，嘗一口那綠油油、嫩生生的豌豆尖兒，仿佛把一個清新的春天都吃進了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