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比鄰星

比鄰星b。

一艘星際探測船剛剛抵達這顆冰雪覆蓋的行星。

天空中一顆火紅的“太陽”，看起來與地球兩極的景色十分類似。

空氣里氧氣含量極低，兩名宇航員穿著厚重的宇航服，在冰原表面行走，偶爾停下采些巖石和冰雪樣本。

“危險警告！暴雪警告！”耳機里傳來警告聲，面前的虛擬屏上出現了耀眼的紅色字體：撤離。

兩人朝著母艦的方向加快了腳步。

比鄰星b的暴風雪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厚重的云層就像一座隨時可能傾倒的山峰。

不久之后，天空暗黑，暴雪如約而至，視線很快就被風雪擋住，伸手不見五指。

后邊的人影忽然一頭栽倒了下去。

“宋然！”耳機里傳來電磁噪聲，陸恩焦急地回頭，卻沒看見妻子的身影。

眼前是不斷崩落的冰雪，其他什么也看不見。

“陸老師，我的藥……”宋然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一個念頭閃過，陸恩皺緊了眉。

她一定是被困在雪堆里了！而且她的心臟病犯了，怎么偏偏在這種時候！

陸恩急得滿頭冒汗，暴風中幾乎站立不穩。

“撤離，十秒倒數！10，9，……”耳機里傳來倒數的聲音。

母艦是由AI控制，它只會根據情況做最優選擇，不會等人！

陸恩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回頭去尋找宋然，但是母艦會離開，等到暴風雪過后才會再回來。

二是先登上母艦，等到天氣轉好再回來找宋然。

比鄰星b的暴風雪很可能會持續20個小時以上，雖然宇航服的電量可以維持30個小時，但是萬一風雪持續的時間更久呢？又或者……在這陌生的行星上，遇到其他更大的意外……

陸恩頭腦中充斥著“嗡嗡”的噪聲。

即便理智如他，此刻也已經無法思考。

前方是母艦近在咫尺，幽藍色的燈光指引著入口方向，后方是妻子的呼喚。

片刻后，陸恩大步躍進了藍光閃爍的入口，周圍強光閃耀，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陸恩抱著頭，他的頭瞬間被時鐘的滴答聲充斥。

等風雪過去，她一定會回來。

“宋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握緊了雪白的被單，中年男人從噩夢中驚醒。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這是A區一個破舊的街區，公寓樓齡至少四十年了，領居們都已經陸續搬走。

公寓里都還是擺著些舊式家具，墻上是男主人和女主人年輕時的照片。

陸恩年紀大了，他不再參加星際探險。

如今的他，偶爾去科學聯合會給年輕的學生們講課，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間舊公寓里度過。

窗外風雪敲窗。

陸恩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著水又走到客廳的窗戶前面，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路燈下飛舞的雪花。

這里是A區，大國的核心區，曾經風和日麗，可惜地球即將進入冰河期，下雪的日子漸漸多了起來。

剛從比鄰星b回來的那幾年，他依舊積極投入新世界的開拓和探險工作。

周圍的人也都理解他當時的決定。

AI艦長的判斷決不會錯，如果他當年不及時撤離，那么失蹤的就不止是宋然一個人。

額頭上的汗漸冷，陸恩喝了一大口水，轉頭看向室內。

沙發后邊的白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題詩：“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咚咚……”兩聲輕微的敲門聲。

陸恩驚得站起來，看向另一間臥室門口。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正抱著玩具熊站在臥室門口。他穿著大人的睡衣，款式老舊不說，而且寬大不合身。

“雪歸，”陸恩有些尷尬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指了指廚房，“你要吃東西？”

少年搖頭，看著他手中的水杯。

對了，霍格說克洛不需要吃東西。過去的幾個月，陸恩看他太瘦，偶爾會給陸雪歸喂食，而他也會禮貌地吃些東西。

“那你要喝水？”陸恩又問。

少年這才點頭。

“我給你倒水。”陸恩站起身去廚房，拿大號玻璃杯給他倒了杯水。

陸恩從未主動想飼養克洛，可是三個月前，一只無主的克洛突然出現在他的公寓中，且賴著不肯走。

剛來的時候，陸雪歸長得像一只金毛狗，陸恩猜測那應該是它上一次變異的結果，他的原主人大概是這棟舊公寓的鄰居之一，現在可能搬到穹頂區去了。

大概是因為孤獨，陸恩收留了這只克洛，并且給他取名陸雪歸。

三天之后，這只克洛開始了它的變異。

陸恩一直心情忐忑，既好奇又害怕看到它變異的結果。他以為陸雪歸會變異成宋然的樣子。

倒也不是不可以。如今也有很多人飼養美女克洛，可作為一名科學家，陸恩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

就算是陸雪歸現在的樣子，陸恩也一直羞于帶他見人，怕被人誤以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直到現在，陸恩也沒弄明白，陸雪歸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面色蒼白，雙目微紅，穿著白色的睡衣就像一只餓了整個冬天的北極狐。

他不記得自己見過這樣一個少年，每當他盯著陸雪歸的臉看，就會覺得一陣頭疼冒汗，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敲打自己的腦袋。

這也是陸恩去找霍格尋求幫助的原因。

陸雪歸抱著大號水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喝完之后，他的精神好了一些，滿足地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電子相冊翻看。

和其他的克洛一樣，陸雪歸偶爾會模仿人的語言，但只是單純地模仿，像鸚鵡學舌，似乎就連他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說的東西，就有點像……孤獨癥患兒。

第二天中午，外邊風雪已停。

陸恩回臥室去睡了一個回籠覺，穿戴整齊出來，發現陸雪歸還坐在沙發里看相冊。

他轉身去廚房又倒了一大杯水出來，放在茶幾上，就開始給自己準備早餐。

“叮咚。”門鈴響了。

陸恩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金發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西服，身材微胖，略微傴僂，手里拿著一個鼓鼓的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