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張德軒

三月初三，道觀內殿。

張德軒坐在蒲團上，閉目清修。

雖是閉目，其實他瞇著縫兒，看著面前的大數據公司工作人員，拆解著三米高的鐵皮箱子，艾克斯就在箱子里。

另一波設立環形直播器的工作人員，已經結束了施工。全世界各大陸，已經有三億多吃瓜的人頭上線，收聽辯論的實時直播與文字翻譯。一些國家的直播平臺，還配備了專人進行在線講解。

直播已經開始了，但在艾克斯通電開啟前，只有拍攝張德軒的圖畫，所以他要維持一副高人的形象，決定閉目一會兒，也是在心里盤算著之后的硬仗。

這種坐而論道，經過環繞全球的比拼，已經摸索出了大家公認的形式。一共辯論兩道題，第一題由艾克斯提出，第二題由人類辯手提出。每題勝負由雙方辯手自己確認，所以大概率應該是一勝一負的和局。沒想到，環球幾十次論戰下來，一次和局都沒出現，都以艾克斯全贏為結局。要知道，這需要人類辯手輸得心服口服、自動認輸才行，比依據確定性規則判斷棋局勝負，要艱難得多。也讓張德軒明白，自己的對手絕不可小覷。

但從網上查資料，無論中外，卻沒有人公布過辯論的經歷，電聯相識的三禪，那邊的小沙彌卻說主持決定閉關五載，修閉口禪，無法通話。

“看來三禪又受到了不小打擊，比上次閉關還長了兩年。”張德全明白，只能在題目上下工夫了，無論第一題辯論結果如何，自己出的第二題一定要必勝才行，和局的結果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在輸贏判定上，這次因為加入了網絡直播，除了雙方辯手自己認輸外，如果辯手互不認同對方觀點，網友也可以在直播平臺上投票，決定最終的勝利方。各國被確定與官方合作的直播平臺，都會同步開通投票功能，并最終匯總結果數據。

這是張德軒爭取來的規則，他相信，在人類VS機器人的斗爭中，人類最終都會支持自己人的，也算爭取了五成的勝算。另外五成，在于自己選擇的第二道論題，結合了他研究生時的專業知識，與對道家經典的理解，一定能繞暈基于理性邏輯進行辯論的呆板機器。

畢竟，他當年放棄高薪與愛情，決定入山清修，就是因為困在了這道題中，讓他失去了拼搏的動力，甚至差點沒了活下去的念頭。他在山中悟道，看著半山村的山民子弟，為了能出山讀書而努力，才漸漸重新找回了活著的意義。但那道改變了他人生的題目，一個機器人又怎么會說服他，或者說服廣大網友呢？那是他人生的本命題。

想著第二道題十成的必勝把握，張德軒逐漸建立起了信心。

就見對面的大鐵皮箱子終于拆卸完畢，一個雪白的人型機器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只是身上還覆蓋著淡紅色的塑料薄膜。在機器人的頭部，有著一個大大的字母X，高分辨率的雙眼，就在X的兩邊。

白色機器在對應人類脊髓的位置處，拖著數十根電線，在工作人員將電線連接上專門的箱體電源后，艾克斯的眼睛緩慢開啟，“瞳孔”伸縮了數下。

近在咫尺的張德軒，都能聽見對方雙眼中清晰的變焦聲。

在他敏銳的直覺中，艾克斯正在審視著自己，或者說，是毫無感情地透視著自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