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燕鷗誕生記

1

這是北極圈里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從島的一角看去，海面上浮動著零星的冰塊，沿岸的山坡上長滿了青青的苔草，再往內陸，便是無邊無際的大冰原。其實對于這里的夏天而言，早晨或者傍晚并沒有什么差別，太陽像個調皮的孩子，繞著圈忽高忽低地照著這個巨大的島嶼，從來不鉆到海面以下去。沒有黑夜的打擾，這里的生物開始了他們生命中的狂歡。

草叢里傳來響動。一抹紅光閃過，原來是一只北極燕鷗從草叢里站起來想看看肚皮下的蛋。窩里有三顆小小的蛋，其中一個已經裂開縫，一個小嘴從蛋殼里透出尖尖，還在用力地啄啊啄。大北極燕鷗很高興，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另一只北極燕鷗從海的那邊飛來，他的翅膀又尖又長，頭頂黑黑的，像是戴著禮帽，非常威武。他紅紅的尖嘴里叼了一條魚。這是三顆小蛋的爸爸。他落到窩旁，把魚喂給饑腸轆轆的妻子。

“拉卡爾，我們的孩子要出世了！”

“是嗎？太棒了！我看看。”燕鷗爸爸探下身去，打量起那枚裂開的蛋，“再過十幾個小時，我就要當爸爸啦！”

2

說起這對夫婦的相識，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拉卡爾還在南美洲的時候，他跟著家族在離巴西不遠的海上躲避風暴，但很快，很多燕鷗家庭都分散了，拉卡爾就是這樣和家人分開的。好在好心的阿貝爾一家一直照顧著和家人走散的拉卡爾，他們一起趕路，最先到達北極圈。

冰雪剛剛在格陵蘭的島沿消融，四周還比較冷清，拉卡爾找了一片離海不遠的草地住了下來。等到極晝開始的時候，這片土地已經非常熱鬧了。植被種類雖然不多，但是生長旺盛。北極燕鷗的大部隊已經到達，成群地在海岸線上盤旋。從更北的地方乘著冰蓋漂來的北極熊也上了岸，他們吃膩了海豹，想換換口味。北極狼、北極兔、北極狐、馴鹿、麝牛也四處漫步，吃草的吃草，吃肉的吃肉，誰也不想虛度這美好的夏天。

拉卡爾的家人再沒出現過。他很失落，他的朋友肖克總會安慰他：“或許他們在島的南面，或許他們去了斯瓦爾巴特群島。”拉卡爾當然不愿意相信他的家人會葬身大西洋，但想到此生再無重逢的可能，他很悲傷，感覺自己就像個孤兒。

一天早晨，拉卡爾剛睜開眼，發現肖克站在自己面前，把海平面上的太陽都擋住了。

“嗨，拉卡爾，我們去海邊轉轉，興許能找到女朋友。”

成群的雄性北極燕鷗在天空飛舞，偶爾捉些小魚送給在地面觀看他們表演的雌性。他們都已經三歲大，在鳥類世界中算成年了，幾次長途旅行中難免孤單。現在是獻殷勤的最好時光，北極沒有黑夜，如果他們高興，可以在天空二十四小時不停表演，或者給幾十只雌鳥同時送魚，這是屬于這些剛成年的北極燕鷗最后的單身派對。

確定了伴侶后，他們會終生在一起。

他們銜著魚沿著海岸線往北飛，島上的雌鳥開心得要命，她們都張著嘴，像嗷嗷待哺的幼鳥一樣，大叫著：“送給我吧，送給我吧！”

拉卡爾忽然放慢了飛行速度，他看到阿貝爾一家正在草坪上談論著什么。他想都沒想，也顧不上和肖克打招呼了，忽地一下停在不遠處的一塊巖石上，再慢慢靠上前去。

“早上好，阿貝爾一家，這魚是送給您家的，感謝你們對我一路的照顧。”

還在扭動的魚被推到阿貝爾的爸爸跟前。

“哈哈，謝謝你拉卡爾，好久不見。”阿貝爾貼上來和他擦了擦翅膀。拉卡爾禮貌地笑了笑。

“是啊，好久不見，找到你的家人了嗎？”阿貝爾的爸爸問，他的家庭成員也歪著頭微笑地看著拉卡爾。

“沒有找到。赤道離這里太遠了，他們可能飛去的北方地區有很多。”

“不要灰心，拉卡爾，我們的壽命很長，有的是時間。

你明年可以去北美洲找找，后年可以去俄羅斯找找，或者到南極再找找。”

“我們也早就把你當成我們家的一員了，別見外。”

阿貝爾慈祥的媽媽說。

肖克忽然從天而降，停在他們一群人的中間。“哦，我的天哪，你原來在這里，也不和我說一聲。”

“這是肖克，我的朋友。”拉卡爾有點兒尷尬，“肖克，你真不懂禮貌，怎么能忽然闖進來。”

“你們好，看來你們就是阿貝爾一家咯，拉卡爾經常提起你們。”肖克并不搭理拉卡爾，“我是肖克，那場風暴我也經歷了，不過我居然一個人飛到了格陵蘭，是不是太英勇啦……哦，對了，今年斯瓦爾巴特那邊的魚特別多……”

所有人都愣愣地聽著肖克說話，他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拉卡爾，我們出去轉轉吧。”阿貝爾碰了碰拉卡爾。他們一下子就飛起來，往海邊去了。大海像一顆點綴著白色珍珠的藍寶石，太陽溫柔地照射著他們的翅膀，這一刻拉卡爾覺得很溫暖。他看看飛在自己身邊的阿貝爾，然后翅膀一收，飛速扎向海面，等他再飛回阿貝爾身邊時，嘴里已經銜了一條魚。他把魚小心翼翼地喂給阿貝爾，說：“阿貝爾，和我一起生兒育女，一起去南極吧。”

阿貝爾點點頭表示同意。就這樣，他們在一起了。

3

他們辛勤筑巢，輪流孵卵，趕走野獸，經歷了很多波折。終于，二十多天后，他們的孩子要破殼了。

當一只小腳從第一顆蛋里顫顫巍巍伸出來的時候，第二顆蛋也裂開了縫，拉卡爾和阿貝爾驚喜地看著他們，連兔子鄰居扎哈也來湊熱鬧。

“哈，你們運氣真好，我繞了一圈看，你們家好像是最早破殼的呢！”

在這片被巖石包圍的并不大的草叢上，有五十多個燕鷗家庭，他們的窩距離都很近。祖宗留下的規矩就是：大家團結起來筑巢，可以輪流放哨，共同抵抗強敵。

燕鷗在旅行途中去參觀過非洲織布鳥的家，他們也是幾百只聚集在一起筑巢生活，但那簡直就是用草做的“蜂窩”，小鳥出生后就在黑黑的窩里，看不到陽光，直到飛出來。而燕鷗不同，燕鷗是要永遠追逐太陽的，小鳥出生后就生活在陽光下，當北極日照時間變短的時候，他們就會往南飛，一直飛到南極尋找太陽。

兩個小生命一直掙扎到晚上才從蛋殼里出來，渾身濕漉漉的，站都站不穩。他們的嘴還是淺色的，不像父母的那樣鮮紅，翅膀也很小，拼命地揮舞也無濟于事，他們都太弱小了。

阿貝爾把孩子們藏到翅膀下。即使在夏天，太陽在最低點時北極的溫度還是很低。等再過幾天，這片草叢里應該全是小燕鷗了。

阿貝爾和拉卡爾剛準備瞇眼休息一會兒，不遠處的兩家燕鷗忽然爭吵起來。

“喂，你看不看路？竟然從我家蛋上走過去！”

“你們自己不在窩里待著，怪我亂走路？”

“你得賠我們家五條魚！”

在燕鷗的世界里，魚就是他們的貨幣，當然，一些小黑背鷗也會用魚和強大的燕鷗做交易，換一些地皮來筑巢。燕鷗聯盟也在和北極狼、北極狐談判，勸他們的食譜上增加點兒魚類食品，用魚來換取燕鷗繁殖地的安寧。因為他們聽說遠在中國的島嶼上，他們的遠房親戚中華鳳頭燕鷗的族群不到百只，正面臨滅絕危險。盡管北極燕鷗族群龐大，但是考慮到富有傳奇色彩的燕鷗的一生，他們不敢那么掉以輕心地活著，畢竟這個世界已經和一百年前的完全不一樣了。

4

兩家燕鷗還在爭吵著，他們越吵越大聲，眼見就快要打起來了。

“有情況！”最外圈的幾只燕鷗大叫道，“有個可怕的怪物沖我們這邊來了！”

拉卡爾和另幾只雄性飛上前去，看到一個巨大的白色身影正一步一步挪過來，那并不是身形較小的北極狼或者北極狐，而是一只饑腸轆轆的北極熊，他很消瘦，看上去已經很久沒進食了。這頭虛弱的熊或許不能再抓到獸類，但對于燕鷗繁殖地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拉卡爾見過北極熊，那還是兩年前和家人在斯瓦爾巴特群島上。那頭熊長得非常健壯，他站在一塊巨大的浮冰上從島邊漂過，島上的鳥類居民都熱情地和他打招呼，他威風凜凜地昂著頭，去島的另一側捕食海豹了。

但是因為全球變暖，海面的浮冰變少了。在北極的夏季，形成一塊浮冰需要比以前更長的時間，很多北極熊因此滯留在陸地上，他們吃不到海里的海豹，只能沿著海岸線碰碰運氣。

吵架的鄰居這時候也安靜下來，燕鷗聯盟規定，不管內部有多大分歧，在遇到外敵的時候，必須團結起來。

一百多只燕鷗緊緊盯著漸漸逼近的北極熊，他們蓄勢待發，準備攻擊這個強敵。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進攻！”一群白色的身影從巖石后躥了出去，撲向北極熊，用力啄他的腦袋。北極熊吃了一驚，他齜起牙，揮了揮爪子，卻毫無還手之力。接著，他就開始躲避這些尖嘴鳥兒的攻擊了。

“我投降，我投降，我不是來打擾你們的，我只是路過。”北極熊抱著頭嚷嚷道。

“停止攻擊！”有幾只燕鷗叫道。群鳥立即停止了進攻，圍到前面來，惡狠狠地盯著北極熊。

“我只是太餓了，你們知道的，我只吃海豹。今年海面上浮冰太少，我沒法到海上去。”

幾只做主的燕鷗開始小聲商量，其他燕鷗又回到巢區照顧后代去了。拉卡爾盯著這個可憐的大家伙，沒法想象他曾經叱咤風云的樣子。

“要不這樣，我們做個交易。我們可以給你提供魚吃，但是你在我們遷徙前就留在這一片繁殖地，幫我們嚇唬走其他的野獸。”

“太好了，太感謝你們收留我了。等你們離開的時候，我就能找到海冰，就能繼續做海上熊，吃海豹了。”

“這叫互利共生。”為首的燕鷗說，“你這頭只待在北極的熊當然不懂，我們跑過世界上那么多地方，互利共生在生物界很常見。”

北極熊就這樣留在北極燕鷗的繁殖區了。燕鷗們規定這一片大區域內的幾千個家庭，每天要供給北極熊足夠的魚。而北極熊要做的事就是繞著北極燕鷗的繁殖區巡邏，那些小型獸類因此再也不敢接近了。這不，連很多雷鳥、兔子都偷偷溜進了這片安全地帶。

5

拉卡爾和阿貝爾只孵出了兩個孩子，都是雄性，還有個蛋始終沒有動靜。他們給第一個出殼的起名叫雷，雷的弟弟叫萊姆特。到了第三天，兄弟倆已經可以四處走動了，而第三顆蛋還是沒有動靜，他沒能孵化成功。

雖然能走動，雷和萊姆特還是需要父母的喂養，但他們成長得很快，不到四個星期，兄弟倆就能學習飛行了。現在所有的燕鷗家庭都有了孩子，他們比之前孵卵時還要忙碌，雄性燕鷗們每天要往返于海洋和巢區間幾十次，才能勉強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有了北極熊的保護，今年這個繁殖區還算安全。大多數時候，北極狐和北極狼只能從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這些燕鷗寶寶，他們的眼神里露出貪婪。燕鷗家長反復告誡自己的孩子，千萬不要越過北極熊的巡邏線，外面的世界很可怕。

沒過多久，拉卡爾和阿貝爾發現兩個孩子雖然是親兄弟，性格卻大不同，雷膽很大，萊姆特膽很小。盡管燕鷗家族很有冒險精神，但雷對世界的好奇心實在太過，他敢吃雷鳥給他的食物，也敢跑到北極兔的洞里去玩，甚至有次游隼飛到巢區上空的時候，雷還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那只嘴巴像鉤子一樣的大鳥。拉卡爾甚至懷疑雷是不是在孵化時被人偷偷調換了。

有一天，拉卡爾和阿貝爾都要去海上捕食，他們托鄰居照看孩子。此時的萊姆特還在呼呼大睡，雷在不遠處和幾只小雷鳥賽跑。

“嘿，雷，你就在這里玩，不要到巖石另一邊去，照顧好你弟弟。”

“我知道啦！放心吧。”雷和幾只小雷鳥玩得不亦樂乎。

拉卡爾和阿貝爾無奈地搖搖頭飛走了，這個星期輪到他們給北極熊捕魚，為了不挨餓，他倆只好都去工作。

雷又跑輸了，他很不服氣。“為什么我總是跑不過你們？你們比我還晚出生幾天。”

一只有大麻點的雷鳥哈哈大笑，伸出粗壯的腿給雷看。“我們就是專門在地上跑的鳥，你干嗎要和我們較勁？”

“就是啊，而且再過幾周，你就能飛了，聽我爸爸說你們會飛到非洲去，還會飛到南極去。”

雷鳥群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大多都在抱怨自己一輩子只能待在這個島上。

這下搞得雷有點兒不好意思，他慢慢退出熱烈討論著的雷鳥群，不過他沒有往家走，倒是朝著巖石那邊去了。他想著心事，看見巖石那邊有幾只肚子白白的小鳥跳來跳去，好奇心又迸發了。

“嗨，你們好，我是雷。”

幾只小鳥嚇了一跳，但看到是只小燕鷗，他們相視一笑。

“你跑到這里干什么？這里很危險，離這里不遠有只北極狐哦。”

“我就是想認識一下你們，你們長得很有趣。”

“哦？是嗎？長得很有趣，哈哈哈。”小鳥們笑起來，“我們是雪鹀。”

“你們會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島嗎？我認識兔子，還有雷鳥，但是他們都不會飛，都不會離開這個島。”

“我們會離開這個島到更南的地方去，但是我們和你差遠了，我們飛不了太遠。”

6

原來如此，雷想著，看來雪鹀也不是什么神物。那么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哪個物種能創造奇跡，可以從北極到南極再回北極呢？

雷邊思考邊貼著巖石找回家的路。格陵蘭島的夏季如此迷人，綠草青青的山坡上點綴著紫色的小花，向遠處望去是蔚藍的海。大海是怎么一回事兒？雷不明白，為什么爸爸要去海里捕魚，而不是像雷鳥那樣就在草叢里找東西吃？有太多疑問縈繞在雷的小腦袋中。突然，他感到背后有冷冷的眼光在盯著他。他打了個哆嗦，扭頭一看，是一只藍灰色的動物，渾身毛茸茸的，面容長得很俊美，看起來像是在朝他微笑。雷的腦海里冒出一個可怕的詞匯：北極狐。

“你長得真好看。”雷邊說邊往后退，北極狐也慢慢逼近。雷覺得空曠的土地上靜極了，只有北極狐黑色的鼻子里呼呼地噴著白氣，讓他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北極狐忽然猛地一撲，雷嚇得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安然無恙。原來北極狐并沒有抓他，而是跳到他身后，抓住了探出頭看熱鬧的旅鼠一家。

“快走吧，算你走運，旅鼠比你好吃。”北極狐邊說邊吞下幾只肥嘟嘟的旅鼠。

雷這次真是嚇破了膽，他在巖石堆里沒命地亂竄，上氣不接下氣地往燕鷗群的方向跑，直到撞到了正在吃魚的北極熊守衛，他才知道自己安全了。

弟弟萊姆特正在草窩里開心地吃著魚，拉卡爾和阿貝爾在燕鷗群里焦急地搜尋著，看到累得躺在地上的雷，他們這才松了口氣。

太陽已經轉到了島的西面，一家人終于能夠圍在一起聊聊天。雷覺得一切真美好啊，有北極熊的保護，有吃不完的魚，有各種各樣的朋友，有值得期待的旅行，還有什么比現在更好呢？

“我們是不是世界上最聰明、最能飛的動物？你看我們能從北極飛到南極，我們還會和北極熊聯合起來。”

聽到雷這個問題，拉卡爾就笑得直不起身。雷和弟弟都傻傻地看著爸爸。

“最厲害的動物是人，我們只能從北極飛到南極，人卻能從地球飛到月亮上。”

“什么？從地球飛到月亮上？”兄弟倆都吃驚地張著嘴。

“是啊，人還能潛到深海里去，還能鉆很深的洞，還能把魚圈起來養著吃。”

“那人是好的還是壞的？”

這個問題倒是把拉卡爾難住了，他見過人獵殺動物，也見過人救助受傷的動物。在歐洲，人類看到冬天的鳥兒缺乏食物時，還會把食物撒出來給他們吃。多數人類大概是好的吧。

“不過，你們見到人最好還是離遠一點兒，我想我們和人類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用兩條腿走路吧。”

夜深了，兄弟倆睡了。雷這天晚上做了個飛到月亮上的夢，月亮原來是一個發光的大水池，水池里全是他最愛吃的魚。這時有個兩條腿的動物來了，他說他是人類，水池里的魚都是他養的……

7

三個星期后，兄弟倆羽翼豐滿，他們的爸爸覺得是時候教他們飛行了。繁殖區的很多小燕鷗都躍躍欲試，他們跟在大燕鷗的身后，來到一處離海不遠的草坡上。這里已經非常熱鬧，別的繁殖區的家庭也來到了這里，有烏黑的黑雁，有風度翩翩的絨鴨，還有像企鵝的海鸚，他們都帶著孩子到這里來學習飛行。雷看到浪花不斷卷著碎冰塊兒沖上海灘，山坡綿延到很遠的地方變成一處懸崖，那兒有一些小海雀寶寶從巖壁上往下跳，有的下落了一陣就飛了起來，有的撲騰著翅膀落到海灘上，那兒已經聚集了很多食肉動物，張著嘴等著吃飛行失敗的雛鳥。

“天哪，這太可怕了。”萊姆特說，“爸爸，我可以不學飛行嗎？”

“不用害怕，我們是燕鷗，是最能飛的鳥。”

“會不會很累？飛的時候會不會喘不過氣？”雷也有很多疑問。

“我們的骨頭很輕很輕，飛行遠比在陸地上走路要省力。而且我們鳥類有一個秘密武器——雙重呼吸。”

“什么叫雙重呼吸？”

“就是無論你吸氣還是呼氣，都會有氧氣供應，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會喘不過氣。”

“我試試。”雷把頭往海的方向猛地一扭，身體往下一沉。

“一直飛，不要停留，飛到海邊就馬上折返。”

雷點點頭，瞪大眼睛，開始助跑，直沖山坡斜向海的方向。雷感覺今天奔跑的速度都超過雷鳥了。

“展開翅膀，用翅膀邊緣迎著風！”爸爸在后面大叫著。

雷把翅膀稍稍一伸開，立刻感到有股力把自己向上托。還沒撲騰幾下，他就驚奇地發現腳已經離開地面，自己在貼著草坡滑翔了。他用力振翅，呼地一下離開草坡，這次他是真的飛起來了。萊姆特扭扭捏捏了半天，被爸爸在屁股上啄了幾下，這才往下沖。當然他也很順利地飛了起來，不過嚇得哇哇大叫，被另幾只練習飛行的燕鷗嘲笑了半天。雷在天空盤旋了一會兒，就和弟弟會合了。

“快往回飛。”爸爸跟著他們飛了上來。他看到一個猛浪過來，怕孩子們吃不消。他們仨立刻掉頭往草坡飛去，另外幾只小燕鷗沒這么幸運，猛浪帶來的氣流瞬間把他們抬高了幾十米，那里有一只等待了很久的矛隼，看到小燕鷗脫群，他立刻上前捉住了一只，其余幾只驚慌失措，掉進海里去了。

生命真是一場冒險。大自然是多么美好，又是多么殘酷啊！既給了燕鷗不凡的生命，又那么輕易地奪去。也許，他們原本可以像雷鳥一樣，留在“家鄉”生活。不過，“冒險”是燕鷗家族的選擇，是他們生來就要遵循的使命。以后，不知道他們還會經歷怎樣精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