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山下話鄉賢

雨湖城區往西北方向20余公里處，有一座山名為龍安山，南岳第七十一峰，為湘潭四大名山之一。唐朝大和尚海禪師，云游四海，來到龍安山，在峰頂結茅而居。當地善男信女搬石運木上山，幫其建起寺廟，取名龍安寺，香火旺盛。

至宋朝時，相傳山下有一兒媳，甚是賢惠，婆婆眼疾視盲，她經常背簍上山采藥，孝心感動上天。一日遇仙女，賜碗大仙桃于賢媳，婆婆吃仙桃眼疾痊愈。當地人遂將龍安山改名為仙女山，紀念賢媳一片孝心。

明朝洪武五年，從江西南昌府豐城縣遷來一戶李姓人家，系唐朝平西王李晟后裔，安居離仙女山不遠的高塘。李氏一家在此，躬耕農作，繁衍生息，很快成為湘中旺族。到萬歷二十年，李氏家族中出了個李騰芳，中進士，居一品，官至禮部尚書。李騰芳為李氏族系第十代，身為京官，關心家鄉，捐寫了《萬樓記》，題寫“杰靈臺”，在高峰塔、石垴嘴壺山、石潭等留下諸多詩文墨跡，著有《湘潭山水論》《陶公山紀勝》《論瀟湘八景》，為湘潭的人文建設做出歷史性的貢獻。時鄉人稱李騰芳為“鄉賢”。

歷史有很多機緣巧合。2021年10月，中共湘潭市委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湘潭市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辦公室共同評選出全市十位“最美鄉賢”，雨湖區仙女山龍安村人李建湘入選，是高塘李氏族系的第二十四代。

一

一場超強臺風帶來一場超強暴雨，把山林草木洗漱得一色翠綠。雨后天氣有些悶熱，山路的泥濘讓行人走得更吃力。李建湘下了公共汽車，背著簡單的行李，一身大汗，氣喘吁吁，一步一步，跋涉在通往家里的山路上。二十多公里的盤山小路，使山村與城市相隔甚遠。從低往高行，越來越吃力。李建湘記得讀小學、初中時，放學后一路小跑在這條山路上，用一根繩子拉父親的獨輪推車上坡。父親從城里拉肥料回生產隊，在這段上坡山路要歇幾次腳。

四年大學，三年研究生，行李袋裝著中南大學頒發的文憑。那是父母的期盼，那是七年校園寒窗苦讀的坐標，同時，那也是往后工作歷程中的身份證明。他已走到人生的岔路口，往哪條路上邁，他很想聽聽父親的意見。

父親當過兵，做過魚苗生意，做過甜酒藥丸，耕種農活樣樣里手。走南闖北，見識多廣，為人寬厚，待人誠懇，樂于助人。1979年，李建湘高中畢業，參加高考，名落孫山，內心既愧疚又落寞。父母親沒有責怪他，而是讓他復讀，繼續參加來年的高考。經過一年半的復讀，1982年，他如愿考上大學。父親在李建湘的心里，那就是一盞燈，永遠照亮著自己前行的道路。想起這些，李建湘腳步似乎輕快了很多。

幾十年過去了，李建湘仍然記得父親對他說過的話：“早旬接到你叔叔的信，問及你的學業和畢業分配去向。他在信中說，沿海開放發展的腳步不會停下來，國家需要很多各類人才參與沿海的建設和發展，這是大方向，跟著方向走就不會離譜。這些天，我也四處走動打聽，從廣播收音機里聽新聞，國家在珠江三角洲搞經濟特區，對外開放，那里鬧得熱火朝天，很多人南下了，據說還有機關干部也下海了。鄉間流行一句順口溜‘東西南北中，發財在廣東’ ，這也是靠譜吧。你讀了那么多書，也有一身力氣，南下闖蕩不會比別人差。俗話說，人不出門身不貴。你南下即使混得不好，混不下去，再回到家里來，還有一畝三分地可種呀。怕什么呢？不要怕，放心去，大膽闖。”

李建湘后來回憶這些，用現在的話說，這是父親的底線思維。正是父親為他劃出這根底線，他才毅然決然南下闖蕩。

二

炎熱的夏天，不能阻止南下打工大軍的腳步。李建湘費了很大的勁，擠上這趟南下廣州的綠皮火車。氣笛一聲長嘯，綠皮車緩緩啟動。從父母那雙混濁的眼神里，他看到了親情、依戀、不舍，更多的是鼓勵和支持。

1989年6月，李建湘來到珠海，大約一年后進了珠海美飾鋁型材有限公司，這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憑著自己的專業水平、工作態度和工作業績，不到半年，他就當上車間主任。兩年后，一家位于中山坦洲的臺商企業——中山豪展鋁異型材制品廠，公開招聘廠長，李建湘應聘成功。隨著李建湘的管理水平、經濟效益和創新能力的不斷攀升，他的月工資也由過去的幾千塊上升到一萬多塊。公司對他甚為倚重和信任。

白天高強度的工作量，李建湘無暇顧及自己的想法。當珠三角進入夜幕，那片熱土的創業浪潮，不斷撞擊拍打著李建湘的心岸。年輕人心中的抱負和熱血，李氏家族血脈里流淌的向好向上的追求，終于讓李建湘下定決心離開臺商企業。并于1996年1月創辦了屬于自己的企業——中山市和勝鋁制品廠。

創業初始，經驗不足。市場不規范，到處充滿陷阱。李建湘帶著龍安鄉人厚道的本質，不懷疑合作伙伴，往來客戶。工廠投入生產后的第一筆訂單，三十多萬，簽訂合同，履行采購手續，對方承諾收貨即付款。一個月，兩個月，半年后廠里派人上門催款。哪知對方門面上鎖，人去樓空，三十多萬的貨款打水漂了。李建湘和他的同事，情緒跌入低谷。

這個廠子投入了他南下打工的全部積蓄，幾個志同道合的人也拿出了全部的家底。三十多萬的貨款，是他們工廠的希望、辦廠的信心、生產周轉資金。貨款被騙，李建湘以龍安人的剛毅，正面承受這一棒。他自我安慰，這是闖市場的代價，這是創業要交的學費。

市場不同情弱者，市場不憐憫眼淚。李建湘想起父親和他說過的話，農民種田總會遇有天旱、水澇，遭災害沒有了收成，來年就不作田了？人生之路，不會一路平坦，總會遇到坑坑洼洼。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前行，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生。李建湘很快振作起來，和幾位意氣相投的好友抱團取暖，艱難緩慢地繼續在創業的道路上前行。資金周轉不夠，就挨個找朋友借錢，工廠資質不夠，就先從小單做起，員工人手不足，他就身兼數職：業務、采購、技術，司機……只要能做的，他從不猶豫。那段時期，無論是在生理還是心理上，李建湘都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磨煉。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工廠不僅順利渡過危機，開始正常運轉，還完成了一定的原始積累。吸取了前幾年的經驗，李建湘帶領工廠開始了開疆擴土的步伐。隨著工廠業績的逐年翻番，他開始將注意力放在公司品牌的打造上。2005年，和勝鋁制品廠正式更名為中山市金勝鋁業有限公司，李建湘任董事長。這個時期，公司憑借良好的發展趨勢吸引了一批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為了集結更多的力量和資金，李建湘把弟弟、姐妹三人也拉入了管理團隊。團結就是力量，自上而下的齊心協力，讓李建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實，公司效益日見起好。李建湘在發展公司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帶動家鄉經濟。他開始大力引進公司需要的人才，培養儲備力量，吸引了三百多龍安村人進廠務工。

隨著公司力量的壯大和市場發展的需要，2012年5月，公司更名為廣東和勝工業鋁材股份有限公司，開始了又一個里程碑的起點。

三

1870年，紐約證券交所開市的第一次敲鑼聲，傳遍了整棟大樓，也傳到了太平洋的彼岸。這面巨大的銅鑼是中國工匠師傅手工打造的。那時還沒有電擊鐘，只有中國這種逆天樂器聲音，才有如此時空穿透力。槌落鐘響，是起點的開始，也是美好的綻放。2017年1月12日，也是紐約證券交易所開市第一聲鑼響后的147年，一個從仙女山下走出來的龍安青年，一雙掄過鋤頭把的手，廣東和勝工業鋁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李建湘先生，揮舞那只凝聚公司4000多員工期盼的槌子，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新股開市大廳敲響了懸掛在典禮儀式的洪鐘，也敲開了企業通往資本市場的大門。中小板屏幕上顯示002824，數字在盼望中變幻；鐘聲也傳到李建湘的家鄉，此時的湘潭市雨湖區仙女山下的龍安村民，人人奔走相告。

此時此刻，李建湘心潮蕩漾，激情澎湃，意氣高昂。同時他也是一個至孝之人，公司上市前，他把母親接到中山，和飽經滄桑的母親分享喜悅。遺憾的是，那個一直以來給他底線和動力的父親，卻沒能見證這一歷史時刻。

當年的清明節，李建湘回到仙女山，跪拜在父親的墳前。他想告訴父親，這些年來，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過來的，現在又獲得多大的成就，他想讓父親知道，即使沒有現在的成就，這些年他都謹遵教誨，堅守底線，能讓他老人家感到驕傲。

自1996年開始，他和工廠經受了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的淬火，2002底至2003年中非典的考驗，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的沖擊。清明細雨紛飛，山野彌漫鞭炮硝煙味。清風吹拂，李建湘感知，九泉之下的父親在認真聽兒子的述說。

“父親，有您當年的鼓勵和支持，兒子在洶涌澎湃、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大潮中立住了腳，安下了心，挺直了身板，勇敢堅持，奮勇搏擊。”

“父親，我一直記得您辭世前對我說的話。國家改革開放不會停步，發展富強是老百姓的期盼。這是一個造就人才的時代，不要辜負了這個時代的春光，跟著時代走就靠譜。”

一聲聲心里的傾訴，在場的人無法聽到，但山谷中隨著微風細雨擺動的樹葉花草，是否是另一個世界的父親欣慰的回應呢？

四

從320國道宋家嘴到仙女山，全長24公里，砂石路面，坑坑洼洼，塵土飛揚，沿途村民不敢開門窗開窗戶。路面狹窄，年久失修，發生過多起交通事故，村民強烈要求拓寬，提質改造。當時有村民在網上發貼，說“宋仙路行難，難于上青天。”這條路引起當地政府的高度重視，列入2000年的改造規劃，提上為民辦實事的議事日程。按上級文件規定，鄉村道路的改造，政府投入不足部分，需沿線受益村民集資配套。挨戶集資，沿線村支兩委感覺難度很大，村民盼望修路卻又掏不出錢來。鄉黨委政府就找到了李建湘。李建湘聽了情況介紹后，當即答應先投入，2001年動工修建。后因資金缺口大，李建湘又追加了一部分。

12月1日，冬日暖陽。我驅車沿著宋仙公路去龍安村采訪。車到仙女山下，村里戴支書把我引導到宋仙公路富學沖路段，指著一塊幾米高的晚霞紅招牌巨石，對我說：“這塊石頭，寒風中顯得有些冷冰冰的，但石頭上刻的每一個字卻是溫暖的。它記載著沿線村民對李建湘熱愛家鄉、建設家鄉的贊譽。鎮黨委、鎮政府2006年特立此碑。”

我們往前走不遠，從宋仙公路往右拐，進入青山至金羅的村道，全長2080米。這條村道把堯家山區村民家家戶戶相連相接，是李建湘獨資捐贈修建的。拐角處，又立有一塊花崗巖石碑，在村民的強烈要求下，這條路命名為“堯家建湘路”，這塊碑記載了修路的全過程，褒獎李建湘建設家鄉的義舉。

我在龍安村采訪了兩天，村里接受采訪的有退休老教師、退休回鄉老工人、村里的老黨員、卸任多年的村干部、老農民、老鄰居。十多位老同志，聽說是采訪李建湘，要宣傳李建湘，我從老者牙不關風的言語里，感受到了鄉人對李建湘的欽佩，觸摸到了鄉人因有李建湘產生的自豪感。他們如數家珍，和我說了一連串的受捐單位：仙女中學、湘潭縣第七中學、堯家學校，農網改造、塘壩水庫維修、村上路燈安裝、村部建設，還有響塘敬老院、侯田村灌渠橋的整修、龍安小學、司馬小學、鄉派出所、鄉法庭建設，有困難時只要找到他，從不拒絕，總是問“要多少錢”，往往是工程竣工，他的資助款就到了。李建湘每年要回村里幾次，只要聽說村里哪戶村民有大病，或遇意外災禍，生活有困難，他都會上門看望，送去慰問金。

我采訪的十多個對象，他們都夸贊“李建湘是我們村里的能人，好人，賢人”。還不約而同和我說起同一件事：李建湘母親八十大壽，祝壽的左鄰右舍，親戚朋友，同事同道聞信都來祝壽。對送人情的，按五百元抽一百元，回禮四百元，壽家按鄉俗還贈送一個大禮包。以此類推，所抽四萬多元，李建湘掏腰包補足五萬元全部交村上作助學金。

潤物細無聲。李建湘兄弟姐妹的善行義舉，像綿綿春雨一樣浸潤著家鄉，像山里清風一樣撫拂著家鄉。村上戴支書把我帶到村部會議室，指著墻上掛滿的獎牌，充滿自豪感對我說，借著榜樣的力量，借助“老鄉”的支持，龍安村民擼起袖子、鉚足干勁在建設美麗家園上邁上新臺階。龍安村6次被鎮黨委、鎮政府評為先進單位，5次被市、區評為先進單位。2018年被評為湘潭市生態文化示范村；2019年被評為湖南省美麗鄉村示范村，全國森林鄉村；2020年被評為湖南省精品鄉村示范村；2021年被評為湖南省衛生文明示范村，全國第二批鄉村治理示范村。現在的龍安村，已有3個美麗屋場，5個健身廣場，24家農家樂，5個家庭農場。到了雙休日，城里來旅游、爬山、小水果基地、種養植基地、蔬菜基地休閑的人日益增長。村民收入增多，村級集體收入也水漲船高。

仙女山龍安村，在新農村建設的道路上，已邁出矯健的步伐。

五

采訪中，戴支書給了我一份湘潭市人民政府關于同意《湘潭市仙女山生態旅游小鎮規劃（2017—2025）》的批復復印件，附在批復件后的是一份由雨湖區人民政府和湘潭龍安置業有限公司簽訂的協議。戴支書告訴我，李建湘為開發建設仙女山生態旅游景區，在廣東和勝工業鋁材股份有限公司名下，成立湘潭龍安置業有限公司，仙女山生態旅游規劃前期投資10億元，已投入2300萬元，其中投入的758萬元，由北京博雅設計院做了景區整體規劃設計，接管景區的管理權、經營權，流轉景區周邊山林700多畝，水庫53畝。規劃明確，景區核心區為2.5平方公里，建設區為6.5平方公里，整個景區為15平方公里。景區定位：以創建“國家農業公園”為目標，按照4A級及以上旅游景區和綠色旅游示范區標準，突出特色化、生態化、標準化、規模化，植入佛教文化、湖湘文化、農耕文化、健康文化，做好“養心、養生、養性、養善、養顏”文章，著力打造“高規格的生態綠園、高品質的現代莊園、高質量的傳統家園、高水準的生活樂園”。目前，景區內已建設兩條高標準道路，基礎性工作正穩步推進。

為詳細了解李建湘投資景區的內心想法和下步建設情況，我和鶴嶺鎮、龍安村負責人乘高鐵去中山市三鄉鎮，在和勝股份的辦公樓，采訪了李建湘先生。

辦公樓四層，2007年建的，沒有電梯。董事長辦公室在三樓，辦公室不大，陳設極簡單。李建湘的辦公室沒有我想象中的氣派和豪華。

在龍安村采訪時，戴支書帶我去了李建湘老屋，九十年代建的二層磚瓦結構樓房，幾間屋掛滿他奶奶、父母和他們兄妹、兒孫的合影。每年的清明節、中元節、春節和母親生日，他都會回到仙女山下，走進老屋，觸摸浸潤在家人照片里的溫馨。他父親李克明六十一歲去世，在紀念父親誕生七十周年，朋友送橫幅書法“克己奉公，明理守信”，懸掛墻上。李建湘說，這是父親一生的注釋，也是父親一生對兒女的忠告。

家鄉的老宅與眼前的辦公室，我似乎感受到千里之外二者內在的關聯。

我和李建湘對面而坐。他與父親掛相，一頭短發，無情歲月已把頭頂曾經茂密的頭發拔得稀疏，堅毅的臉上染滿了三十多年創業打拼的滄桑，不大的雙眼架一副眼鏡，鏡片后透出睿智和機敏，沒有發福的身材套件極普通的夾克。如果無人介紹，行走在車間，最多也就把他當技術員或工程師看待。認真打量著眼前這位“最美鄉賢”，我想要打開一扇窗戶，窺視這位企業強人的內心世界。

我們的交談從他第一次參加高考落榜開始，到他復讀考上大學，放棄組織分配，南下打工創業，如何在大浪淘沙的市場競爭中，使企業不被吞噬、顛覆或是觸礁，李建湘和他的團隊靠著“團結、敬業、靠譜、奮斗”精神，把公司一步一步推進上市公司深主板板塊。帶著仙女山龍安鄉音，李建湘的談吐，緩慢淡定，聲色不驚，侃侃道來。

其實，他走的每一步，都有著波瀾壯闊。只是經歷過，一切都通透了。

交談中，李建湘談得最多的還是父親對他的影響。父親常掛在嘴上的話，為人做事要靠譜。李建湘從小耳濡目染，看著父親處理左右鄰里關系的“譜”。他告訴我，家里有個往來賬本，記載著有困難的左鄰右舍借出錢、物的細賬，也記載家里借入親戚鄰友錢、物的數目。那時家里人口多，并不寬裕，但鄰居找上門開口借，父親總是千方百計出借，緩解別人的燃眉之急。然后自己再想辦法借入維持生計。十多年之后，賬本上記載著出借款有四萬多元。后來家里日子漸好，欠別人的都償還，別人欠的，父親就把賬本燒了，也不許子女提及。父親認為這是靠譜的事，應該這么做。

李建湘講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兒，望一眼天花板，那是表達對父親早逝的遺憾。

他接著對我說，公司創建中，培養了不少人才，然而有幾個一起創業的高管跳出去了，另起爐灶不說，還帶走技術、客戶，甚至員工，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和勝沒有為難他們，更不去擠壓他們。相投就相謀，不相投就不相為謀，來去自由。后來，另起爐灶的公司在發展中，遇到市場銷售、技術瓶頸問題，和勝還會積極去幫助他們，助力他們。李建湘有個觀點，中國歷來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李建湘認為這是師傅不對，師傅本事太局限了，那幾招徒弟學會了師傅就沒飯吃，李建湘要做的是一個永遠創新招的師傅，任憑徒弟來學，學會了來打，這就是習近平總書記不斷強調的創新，李建湘提出“百年和勝、成就你我”的企業愿景，靠的就是他根植于心的創新精神。

話題轉到仙女山生態旅游景區的人文歷史資源的挖掘。這里有唐僧師徒西天取經在此云游的傳說，有唐朝名僧海禪師在峰頂結茅而居的遺址，有柳宗元寫的《龍安海禪師碑》記，有兒媳醫治瞎子婆婆的民間故事，有清代書法家何紹基題寫的對聯“四朝靈跡，三楚大觀”，有明朝禮部尚書李騰芳曾經的輝煌。山青水碧，人杰地靈，人文底蘊豐厚，民風淳樸，村民憨厚。這是時光的恩施，歷史的積淀，仙女山龍安人千百年來的奉獻。李建湘將帶著和勝的理念、精神和資本，回饋家鄉，以仙女山文化為主題，把景區建設成求子祈福、鄉村休閑、森林康養、養生度假和生態研學于一體的康養田園綜合體。

我望著鏡片后面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睛，試著詢問李建湘投資家鄉的初衷。他沒有片刻的停頓，似是早有準備，和盤托出他的內心世界。

“中國已進入第二個一百年，這是走向經濟強國重要的一百年。經濟強國一個重要的標準就是共同富裕。在追求共同富裕中，第三次財富分配講的是道義、風格、奉獻。企業家應該有境界的高度，道義的追求，責任的擔當。”

李建湘接著說：“我每年回家鄉幾次，感覺家鄉有變化，有發展，但與沿海比還是有差距。這就是地區差，共同富裕就是要縮小地區差。我們兄妹算是先富起來的那部分，富起來就要回報社會，要有社會責任感。回報社會，首先想到的是家鄉，生我養我的那塊土地。我們兄妹將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使自己的家鄉在追求共同富裕中與新時代合拍同步。這也是我父親常講的靠譜。”

采訪結束，握著李建湘那創造巨大財富的手，我對“最美鄉賢”有了新的理解：有能力，有智慧，有資本，有貢獻還不夠，還要有格局、境界，情懷和鄉愁。

作者簡介：

徐秋良，原湖南省湘潭市作家協會主席。

責任編輯/王昌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