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棧道（組詩）

蒲小林

玻璃棧道

總是戰戰兢兢，總是如臨深淵

玻璃棧道，仿佛另一個人間

遠遠望去，那些耀眼的玻璃，像是峭壁上

最光鮮、最平整的一面，走近才發現

它藍悠悠的外表，更像是一道浮云

剛踏上腳，山河就開始搖晃，內心的

另一個我撲通一聲，就癱軟在玻璃上

常嘆世事難以看透，真正到了借助一塊玻璃

就可以看透的時候，卻又不敢

睜大眼睛，看看下面的真相，所謂恐高

有時就是處在高處的人，生怕一不小心

跌入低谷

幸好這只是一塊玻璃，不是鏡子，照不出

我此刻的衰，但它的透明度，讓我

徹底暴露了高高在上的恐懼，也看見了

自己，腳下的空虛

下坡路

車越往前開，離暮年就越近

翻過山口的時候，我使勁踩了下剎車

——吱的一聲，我把夕陽踩落山了

天色轉眼暗了下來，路面的坑洼

突然就看不見了

但我知道，它始終都在，兩邊的絕壁

也早已練就了隱身術

我也不得不打開車燈，為自己的

下坡路，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光

觀音湖

這是涪江截流形成的巨大的湖

湖水養人，也養活了一群波浪和無限風光

四時的白鶴、鴛鴦、蒼鷺、紅嘴鷗……

渲染著湖面的繁華，一根一根的蓮藕

粗壯、潔白，在淤泥深處為我們守著底線

微波蕩漾是一種內斂，讓這座城市

在舒緩的律動中，透出無盡的優雅，中央的

圣蓮島從北端將流水一分為二，到了南面

又合二為一，顯示出一種收放自如的

分寸與氣度，到枯水期，河床赤裸

大量的殘留物擱淺在灘涂上，局部地方

已現出了老底子，像某種自我袒露，又像是

這座城市，故意把自己的另一面拿出來

接受清流的洗濯

一些來自上游的微波，到了下游，很有可能

成為巨浪，遇上淺灘或回環，也許還會形成

意想不到的漩渦，而我們也可能因為心有

灘涂，而遭遇一場難以避免的顛簸與沖刷

但多數時候，清風徐來，湖面更像是一張笑臉

縱有千般仇怨，到了湖上，不過就是

一圈一圈的波紋，風一吹便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