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長高的河岸（組詩）

李 皓

涪江吟

一滴水，就是一個白馬人

從涪江源向遠方揮手的姿勢

奪博河是你的乳名

白馬人喚著你的乳名時

誰也聽不懂。河流與河岸

由此相安無事

山是長高的河岸

岸有多高，水就有多高

水有多高，心就有多高

涪江里奔跑著白馬人太多的心事

沒有人能夠讀懂，所以他們常常走得很慢

一慢，就有什么擦肩而過

就在涪江里泡上一壺平武綠茶吧

讓我們邊喝邊等。一道水，二道茶

三道四道是精華

等待大熊貓從箭竹旁邊越走越遠

等待人走茶涼，直到

我們從未相識

隱喻的太行

平地上走得久了，視線也會蒙塵

讓一座大山，給我一個橫斷面

堵住我，讓我仰望

雨季來臨的時候，我們總是多愁善感

讓干旱擰干我們身上的虛浮，擰干血脂

留一滴眼淚，給水渠

水到渠成的時候，我們肩并肩走來

像一塊石頭擠著另一塊石頭，你擠著我

確切地說，是攙扶

一些詞語順流而下的時候，紅旗

正沿著懸崖峭壁，溯源而上

它能把一座山點燃，也能把你我點燃

在太行山，我聽不到半點風聲

林縣的人們都說悄悄話，怕驚動山上的神

走動的甘霖，活脫脫都是命根子

患病的人啊，你的心腦血管里

必然缺少一桿旗幟的支架，缺一顆

太行石頭的定心丸，缺一腔熱血

用一座山捶打靈魂，用一條水渠

滋養皮囊，把骨頭釘進肉體

生命的氣場恰如罡風，在松柏間淬火

恩平：恰好的光陰

依偎著鳥鳴醒來，慵懶

有著特殊的意蘊

在水中撈月的鵝，在倒影中撲騰的鴨

不比我更加歡快，但是

它們的叫聲比我響亮、高亢

毫無顧忌，絕不害臊

南方的水多么飽滿

隨便你跺一跺腳，四野里

便蕩起一漾一漾的皺紋

四月里的草，腰桿子

比柳條更加柔軟，而我不期然

遇到的一株名叫陰香的樹

暗示我最美的最不宜聲張，來

就是了，一兩天剛好

總共那么二十來天好光景

我占據一瞬即可

陽光最是脆弱，風也硬不起來

蚊蟲安然，草香沉靜

棕櫚身子骨里流著隱秘的柔情

桉樹并不安分，云朵在密林里走動

我錯過的你的恰好的年華

在南中國盡情鋪陳

我只取得別時細雨中的一滴

含著蜜汁的那一滴

其余的江山我統統拋棄

北方潦草，中年慌亂

而舊里，盛著遺憾，聲聲嘆息

直面，轉身，后退

撐著一株秧苗平靜離開

水里的倒影，讓人生反轉

好到不能再好的時光

終究落滿塵埃

一截音樂里拽出的往事

比你虛無，比錦江抑或潭江

更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