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煙波,本名羅永勝,壯族,廣西麻雀詩群成員。作品散見于《廣西文學》《佛山文藝》《散文詩》等刊物。
陶工
泥巴在他手里都活了過來
他揉捏著它們
將自己的呼吸也揉進去
有時候他能捏出一個罐子
有時候能捏出一個壇子
一群人從南方路過這里
和他聊起盛水的器皿
提到一個背著泥巴行走的男人
連自己名字也寫不出
大家都在笑
那時他手里正好從泥條摳出
一顆小石子,朝路邊彈出
那聲音像極了過世的
父親,在他背后輕聲干咳
讓他停在云頂的目光收了回來
人們說他技術嫻熟,然后開車走了
他扛起粗大的泥條
半個大缸已經扛在肩膀上
接下來雨水和雪天
都被他一一排除
他需要一個諸事大吉的日子
將一生宿命都放進窯里
狠狠燒掉。從火里取出來的
陶罐,足以裝上余生的糧食
水手
看海鷗的人
解開了最喜歡的
那顆紐扣。任由胸膛的風雨
涌向大海。一次預演的航行
總要把一點時間留給海鷗
晾干左邊那扇翅膀
海鷗看著他把光從口袋里取出
他倆的眼睛里有在夜晚翻滾的火苗
恰好可以照亮正在產卵的魚群
恰好可以留下有溫度的誓言
那些閃爍的沙礫如擦亮的形容詞
填補他難以言表的心情
海鷗落在完整的沙灘上
它也是完整的
胸脯飽滿,而且驕傲
羽毛里藏著滿天星辰
當汽笛聲響起,水手的目光迅速
從海鷗的背上取下礁石
讓他們成為黎明前登船的第一批
橋
春風需要一個春天才到達
又需要一個秋天才能返回
你總能在這個時間之后撈出魚
當作藥引治療堤岸上的疼痛
野草依舊保持不緊不慢的生長
用河水清洗身體
喂養歸來的鳥鳴
稻谷遵循多年前的習慣
把女兒嫁往南方
涉水的人和淘米的人
保持著一陣馬蹄聲的距離
母親在河邊摘回車前子和艾草
她說,雨要下在北邊的渡口
她說,雨要一直下到明年秋天